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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午的新闻节目里,费玛听说有一名阿拉伯少年在上午的投掷石块事件中被橡皮子弹击中身亡;据推测,橡皮子弹可能来自杰伯里耶难民营一名士兵的步枪;死者的尸体在加沙的一家医院被一群蒙面青年抢走。
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费玛思忖着这则通告的措词。
他特别讨厌“被橡皮子弹击中身亡”
这样的表达方式。
“可能”
一词更使他怒火中烧。
不仅如此,从一般意义上说,他对被动词正在接管官方声明,并似乎在感染着整个语言体系也很是恼火。
然而,实际上可能是一种健康的、完全值得赞扬的廉耻感在起作用,这种廉耻感不让我们简单明了地宣布:一名犹太士兵开枪打死了一名阿拉伯少年。
另一方面,这种被污染的语言时刻在告诉我们,错误是步枪造成的,是正在调查中的原因造成的,是橡皮子弹造成的。
仿佛所有的罪恶都是上帝的过错,一切的一切都是注定的。
可事实上,他自言自语地说,谁知道呢?
毕竟,“上帝的过错”
这个表达有一种神秘的魔力。
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又生起自己的气来。
其实根本没有魔力,也不神秘。
不要把上帝扯进来。
费玛用叉子瞄准自己的前额、太阳穴和后脑勺,试图猜测或感觉一下弹片射进头颅并爆炸的那一瞬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或许没有疼痛,没有声音,他就这样想象着,或许只是刹那间的烧灼和疑惑,像一个孩子正准备挨父亲的一记耳光,可结果,他的眼球却被炽热的火棍给捅了一下。
有这样的一瞬间、一刹那,让你觉得眼前突然出现了亮光吗?有谁知道呢?七重天的亮光[1]?有这样的一瞬间、一刹那,让你一生都觉得模糊混沌的东西一下子都豁然开朗,然后黑暗才降临下来吗?有这样的一瞬间、一刹那,让你觉得好像这些年来你一直在为一个复杂的难题寻找一种复杂的答案,但在最后的时刻,一种简单的解法一下子闪现出来了吗?
这当儿,费玛对自己愤怒地嘟囔了一句:你别他妈的胡思乱想了。
“模糊混沌”
这一表达让他感到恶心。
他站起身,走出房间,随手关上房门,一边留意把钥匙放在了哪一个口袋。
走到大楼门厅时,他透过自己信箱的缝隙,瞥见一封信的白边。
可口袋里唯一的钥匙是开房间大门的。
开信箱的钥匙可能还躺在书桌上。
要么,在另一条裤子的口袋里。
要么,在厨房长台面上的拐角。
一阵犹豫之后,他耸了耸肩:这封信很可能没什么,只不过是一张水费单,要么就是一张话费单,或者只是一张传单而已。
在街对面的小餐馆里,他吃着萨拉米香肠煎蛋、色拉、水果蜜饯。
透过玻璃窗,他突然吃惊地发现,自己房间里的电灯仍然亮着。
他思索了片刻,万一也有可能他此时是一身同在两地,但他更愿意这般设想:故障已被排除,电流又接通了。
他瞥了一眼手表,要是爬上楼,熄了灯,找到信箱的钥匙,再去把那封信取出来,他上班就会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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