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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九三零年他爷的日记本子,不是他带到“进化号”
上的他爷的日记本子。
陈竟陡然心生绝望,他强压下去,重提溜起王胜仗审问道:“我屋里点灯了,亮得很,你看清楚了,我是谁?叫什么名字?”
王胜仗约是没想到要溺死在海里头了,竟还要受这样一回折磨。
两眼一闭,哆嗦吼道:“报告连长,你叫、你叫陈国业!”
陈竟吼得更响:“我叫你睁开眼!
看清楚老子这张脸,他妈是陈国业?!”
王胜仗把眼别开条缝,视死如归:“报告连长!
你不是陈国业,是南洋特别卫队的大队长,是‘捉龙号’的老大,是我王胜仗打娘胎里头最——”
“你他妈再多说一个字,老子把你扔海里去!”
王胜仗一哆嗦。
陈竟一阵咒骂,看来这艘船就是他爷日记本子里记的那艘下南洋找人鱼的船了,捉龙,服役年龄九十年的大清船,捉鳖都他奶奶的费劲。
陈竟把日记本子别进裤腰皮带,扔开王胜仗,颠簸着踹开门,“驾驶室在哪?带路,带我去找船长!”
船长是老海员了,听口音是闽府人,连同大副二副和几个水手,都是船长同宗族的叔伯,经验丰富,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捉龙号”
服役太久,补补修修,根本不能同钢铁的新式船舰相比。
如今桅杆断了,偏不偏航已是小问题,当下最怕的是甲板积水,灌进船舱,甚至同风浪内外夹攻,打破“捉龙号”
几十年来的“补丁”
们,届时船灌足水,船上的近二百号人今夜都要葬身海底。
陈竟心里有数,如果他爷死在南洋了,那今日也没他这个好孙子来重遭一遍罪了。
可小命攸关,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陈竟同船长与船长叔伯一通气儿,得知如今果然是在南海,下一个要停靠补给的口岸是法属安南的西贡——陈竟照航海地图上一比,认出正是越南胡志明市,本照计划,后日就到西贡,但如今是没影儿了,活过今晚,已是死里逃生。
方才甫一出门,陈竟已命王胜仗传下军令,都赶紧滚出来,能干什么干什么,抬杆的抬杆,舀水的舀水,可他爷果真不骗他这个好孙子,好一支保安队改编的杂牌军,死到临头,还有喝大了起不来的。
陈竟眉头阴郁,靠着舷窗,盯着漆黑夜空中劈过的雷暴。
心里发火,喉头发痒,他无比顺手地从裤腰带上一摸,摸下烟袋,撕张纸条卷了根旱烟。
旱烟劲儿大,真抽不惯洋牌烟,可点上了,陈竟才登时反应过来,他这是做什么?他爷早年干过流氓,他可是好学生,不抽烟,这是做什么?
危急之中,陈竟心里头毛骨悚然,疑神疑鬼地四处看,心道:“他妈的,不会是我爷显灵了吧?”
船长侄子见他这副神色,道他忧心,劝慰道:“陈长官,下南洋这条线我也走了十几年了,一年到头,就是这几个月海上要刮大风、下大雨,可不长久,兴许不等天明,风头就过去了。”
陈竟紧咬着烟,斜楞一眼已开始掷圣杯问妈祖的二副,切齿道:“但愿吧。”
陈竟匆匆出驾驶室,正看见王胜仗没骨头似的趴在地上磕头,口里念念有词,细耳一听,是说的什么“东拜玉皇大帝西拜王母娘娘再拜关二爷三拜南海龙王饶小的一命”
,陈竟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王胜仗腚上,骇得王胜仗道是王母显灵。
下到船舱,离士兵房还有大老远,陈竟已闻到一股尿骚味,脸色更阴,竟有拔-枪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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