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万福宫里静悄悄的,一点声息都没有。
太后摆了摆手,让宫里头的宫人们全都退了出去,只把熙和留在身边。
“你上前来。”
太后沉声说着,她抬起眼,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睛深处,藏着晦暗不明的光,严鹤臣依言,走到离她不过三五步的地方,二人一坐一立,太后沉默了一会,轻声问:“这话,你听谁说的?”
太后屋子里的博山炉里燃着檀香,和严鹤臣身上的龙涎香混在一起,带着一股子苍凉旷远的味道,严鹤臣脸上滴水不漏,反而温然一笑:“老佛爷说得是哪句?”
太后握着扶手的手有几分颤抖,她看着严鹤臣的眉眼,艰涩地说:“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尽管告诉我,我来替你做主。”
仔细听去,她声音深处也带着几分颤抖,甚至没有自称哀家。
严鹤臣眉目间一派浩瀚:“老佛爷慈悲,只是臣现在过得也还不算差。
前头还有事,臣便不多留了。”
说罢行了个礼,踅身走了出去。
他两袖空空地出了门,可太后却坐不住了,她拉住熙和的袖子,手指头攥得紧紧的,长长的护指几乎刺入她的皮肉:“熙和,他到底是不是老五?你往日里去冷宫的次数比哀家多,你快好好想想。”
这话提起来也有十多年了,那时候的五皇子,不过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郎子,不讨人喜欢,生长于幽深的冷宫里,哪有人会记得他的长相,熙和知道这不是件小事,仔细思量许久,依旧摇了摇头:“奴才记不清了。”
“你瞧他那双眼睛,是不是有几分肖似先帝,”
太后做了这么多年中宫太后,早就养成了四平八稳的性子,这般慌乱的模样,依旧许久不曾得见了,“若当真是老五,他怎么不敢和我相认呢?”
从年岁上看,是能对上的,严鹤臣看模样,约么有二十二三,若当真是五皇子,年龄上倒也没个差错。
只是从堂堂一个皇子跌落进泥潭里,更做了个太监,简直是在打皇家的脸,而如今,他隐瞒身份这么多年,也不知晓究竟是有什么打算?
太后颓然地坐在八仙凳上,双目无神,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手,掩住自己的面容,神情分外哀戚:“这都算是什么事,若是先帝知道,岂不是要震怒。”
先帝爷膝下少子,一直到晚年,不过才留下三个儿子,太后抓着熙和的手不放,熙姑姑也红了眼睛:“老佛爷快别忧虑了。”
到底是从禁庭里浸淫了许多年的人,太后心里哀戚,可脑子里也没有一刻不是在转动的:“当年的老五是个可怜人,只是,他到底已经死了,死了的变不成活的,若是没死透,也只能把棺材板钉死,熙和,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怜悯归是怜悯,只是她心里头首先想到的还是自家的皇权富贵,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旁人挡了自己儿子的路:“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皇帝,秘密把人给哀家看住。”
太后已经许多年不触碰权力了,可这并不能说明她轻易就被人蒙蔽了视听,她手里依旧掌握着这个王朝不小的权力,只不过她并不轻易触碰罢了。
严鹤臣主动坦白不是什么好事,在权利滚过这么多年,早就练成了人精,哪能轻易就把自己的软肋送到别人眼前,太后缓缓把后背倚到靠背上,微微阖起眼,只能隐约在脑子里勾勒一个,像狼崽一样阴沉的孩子,其余也是空空一片。
“到底是哀家愧对他们母子。
莫不是阴魂索命?”
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熙和又在旁边低声规劝了几句。
严鹤臣从万福宫出来,而后回到了司礼监。
他没有回自己的配殿,反而走向了司礼监里面的暴室。
暴室里面昏暗带着血腥的霉味,地上流淌着莫名的液体,严鹤臣精致的缎云靴踏在上面,他浑然不顾,走到了茅草前。
茅草上面躺着一个人,他仰面躺着,浑然没了意识,严鹤臣眼神中间带着似有若无的轻蔑和怜悯,他抬起脚尖,轻轻碰了碰他的下巴。
那人醒了,挣扎着睁开眼,看向他。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突然呜呜的哭了起来,他的声带已经毁了,发出的声音像是老旧的风箱,眼泪混着他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他的脸看上去分外可怖。
严鹤臣听着他含混不清的呜咽,只听见那一句:“我是被逼的。”
“你知道,这一次会死多少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