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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当晚乌以沉定了一家高级火锅馆,餐馆建在河边,餐桌与河水只隔着一面巨型落地玻璃,今晚是跨年夜,在接近零点时河对岸会有烟花演出,这间火锅店是最佳和最温暖的观赏点,因此这间火锅店变得非常抢手,乌以沉提前了一周才订到了位置。
12月寒风凛冽,计江淮穿上一套新的冬服,浅棕色的大衣顺滑而厚实,白色的羊毛卫衣柔软而温暖,他把脸缩进围巾里,寒冷的风一吹,总让他的脸变得红扑扑的。
今夜的火锅锅底是波士顿龙虾高汤,配菜是海鲜、和牛与鹅肝,餐后是餐馆自制的黑松露甜点,每一样都新鲜又美味至极。
临近12点时,河岸附近已经有按捺不住的烟花在预热,巨大的爆炸声贯穿双耳,炫彩明亮的颜色照进视网膜,越是靠近烟花绽放之地,就越感觉被拉进一个纯粹的声光色世界里,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仰视那无法预测的色彩演出里,烦恼和困扰得以稍微被遗忘,超出大脑想象的盛宴勾引着人忍不住去想一些美好的事情。
一瞬间计江淮在脑海里看到了地面,画面顶端还有一双精致的皮鞋,一声带有强烈玩味的呼叫代替烟花在他脑海中炸开。
“小江。”
计江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应激性看向周围,其他客人都在举着手机对烟花留影纪念,服务员也忍不住放下手中的工作微微抬头观赏,没有人在注视他,也没有人在叫他。
一瞬间的回忆像墨水滴入了清水里,计江淮没法再完全忘记了,他忍不住去想自那以后左丘和乐乐怎么样了?车侑英又去哪里了?如果当年乐乐能生下腹中孩子的话,那么现在那个孩子也应该有六岁了,六岁是能够意识到自己家庭与别人不同的年纪了,左丘又会教给那个孩子什么样的认知……
计江淮不安地喝了一口饮料,饮料中的气泡早已挥发殆尽,现在口中只剩下乏味的甜。
计江淮抬眼看向了对面的乌以沉,乌以沉正在平静地望着对岸的烟花,乌以沉的余光注意到计江淮的视线,便迅速转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计江淮垂下眼睛,他想了想,说:“想起第一次跟你看烟花的时候了。”
乌以沉回忆了一会儿,他说:“我记得那是春节的时候吧,我去上了厕所,回来一看你好像被吓哭了,拉着我非要走……”
乌以沉想起了有趣的事情,他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那还是我们的初夜呢,你跟我做的第一次。”
计江淮的脸上有些窘迫,他勉强笑了一下,说:“感觉挺不好意思的,那天我有点激动……”
乌以沉往前靠近,他将手搭在计江淮的手背上,手指微微压住了计江淮的手腕,手心的热量笼罩着计江淮的手背,计江淮的手指下意识弹动了一下。
乌以沉带着笑意跟他暗示:“今晚也可以。”
计江淮下意识想找借口拒绝,但他看到了乌以沉伸过来的左手上面的戒指,反着烟花色彩的银面戒指像在提醒和警告他,计江淮脑中想到的借口千疮百孔,他最后都没有说出口。
忽然外面剧烈炸起的烟花炮竹声打乱了思绪,计江淮和乌以沉都转头看向了窗外,原来刚才是零点倒数,而在他们谈话间零点已过,现在是新的一年了。
比刚才更绚丽夸张的烟花占据了视线,计江淮假借拍照抽回了手,他隔着一面长方形的电子屏幕窥视外面的烟火,他随意拍了几张,又觉得没有意思,想把手机放下,但又不想回头继续面对乌以沉的调戏,他便假装没有看见乌以沉的视线,继续漫无目的地拍着失焦的照片。
跨了年之后就是跟乌以沉认识的第八年,计江淮也没想到自己会跟同一个男人纠缠八年,这八年来发生的事情计江淮都记不太清楚了,就算记住了也没法报仇雪恨,他的胆小从一始终,即使复仇对象站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手段才能公平地偿还自己以前的痛苦,他只会说算了、算了吧,他不想看到对方跟自己一样痛苦,可以的话他更想让自己不再痛苦。
忽然地面一震,乌以沉猛地起身离开了座位,计江淮回过神来,他看乌以沉离开的背影有些急躁和趔趄,像是在冲去卫生间一样。
计江淮感觉有些奇怪,按以往的经历来看乌以沉离开之前都会先跟他说一声,而现在的不告而别实在蹊跷,计江淮犹豫了一下,便也起身跟去了卫生间。
餐厅的卫生间色调明亮干净,计江淮一进男卫生间就看到了乌以沉正双手撑着洗手台上艰难地喘息,计江淮一走近,那在洗手盆里流动的深红色便刺入了计江淮的眼底。
喷溅的血液聚流在瓷白的洗手盆底,深红色染透了食物残渣,光鲜亮丽的食物变成了一堆搅烂的肉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呕吐物味和血腥味,乌以沉喘息得很剧烈,他撑着洗手台的手臂在微微颤抖,透过镜子能看到乌以沉的表情也同样震惊,但乌以沉回头看到计江淮时,眼里还多了一层事情暴露的惊惧。
乌以沉的嘴角还残留着血丝和食物残渣,他自觉失态,便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残污,另一只手则拧开水龙头将洗手盆里的血和呕吐物冲进下水道,透明的水流冲刷在乌以沉的手背上,带走了上面鲜红的残迹,乌以沉用手心盛着水流,慢慢泼洗着洗手盆边上的肉渣与血水。
直到那血色渐消,计江淮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冲上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吐血……”
乌以沉的病态呕血超出了计江淮的接受界限,乌以沉嘴角的残血意味着这是不可控的病理反应,他那回眸怒视也深深地在计江淮的精神里留下烙印,计江淮想知道乌以沉怎么了,但看到乌以沉惨白的脸色后又吓得不敢追问了。
洗手盆里的血迹被慢慢冲洗干净,空气里异味也逐渐被排风扇和香薰排消散掉,乌以沉洗了一把脸,他抽来一张擦手巾将脸上的水滴擦去,这一动作让计江淮想起了之前也见过乌以沉这样匆忙地掩盖,原来早在搬家的时候乌以沉就已经有呕血症状了。
计江淮再一次担忧地询问:“你生病了吗?”
乌以沉把纸巾卷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他吐了一口气,敷衍道:“不知道,之前也有过吐血,但是吐完之后就好很多了,应该没什么事……”
计江淮皱着眉头,他追问道:“但是你现在又吐血了,你应该知道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吧?你有去医院看过吗?”
乌以沉依旧在回避计江淮的视线,他说:“没有,我感觉不是很严重,我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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