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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看不见的人。
可我并不是缠磨着埃德加·爱伦·坡的那种幽灵,也不是你习以为常的好莱坞电影中虚无缥缈的幻影。
我是一个有形体的人,有血有肉,有骨骼有纤维组织——甚至可以说我还有头脑。
请弄明白,别人看不见我,那只是因为人们对我不屑一顾。
在马戏的杂耍中,你常常可以见到只露脑袋没有身体的角色,我就像那个样儿,我仿佛给许许多多哈哈镜团团围住了。
人们走近我,只能看到我的四周,看到他们自己,或者看到他们想象中的事物——说实在的,他们看到了一切的一切,唯独看不到我。
我成了看不见的人也绝不因为我的表皮在生化上有什么变异,而是因为我所接触到的人的眼睛古怪。
问题出在他们内在眼睛的构造。
所谓内在眼睛就是他们透过肉眼观察现实的心灵的眼睛。
我既不满腹牢骚,也不一再抗议。
别人看不见你有时也有它的好处,尽管这往往会使你烦躁不安。
再说,你常常会给视力不佳的人碰撞。
还有,你时常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
你会疑惑自己是不是别人脑子中的一个幻影,比方说,是睡梦中的人千方百计想毁掉的那种噩梦里的人物。
当你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为了发泄怨恨,你就会蓄意撞人。
说句心里话,这种感觉是经常存在的。
你急切地要使自己相信你确确实实存在于这个现实世界里,存在于这喧嚣和痛苦之中,你挥舞拳头,你诅咒发誓要使他们承认你。
可是,唉,不见得会有什么结果。
一天晚上我不巧撞了一个人,也许是因为天快黑了,他看见了我,用侮辱性的字眼喊我。
我随即向他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外套翻领,要他道歉。
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白肤黄发的男人。
当我的脸凑近他的脸时,他那一双蓝眼睛傲慢地盯着我,口里还在谩骂,嘴巴里的热气直往我脸上喷,一边使劲挣扎。
我学着我见到过的西印度群岛的人的样儿,将他的下巴接二连三地狠狠往我的头上猛磕。
我感觉到他已经皮开肉绽,血流如注了。
我高喊:“赔个礼,赔不是,赔不是。”
然而他还继续咒骂,不断挣扎,于是我就一个劲地这样磕他,最后他沉沉地瘫了下去,跪在地上,血流不止。
他满口血泡,但还是从血口中喷吐出谩骂的语言。
我简直发狂了,飞起腿来不停地往他身上踢。
嘿,我就是要踢这小子!
盛怒之下,我掏出了刀子,准备在那条僻静的街上,就在街灯下面割断他的喉管。
我一手抓住他的领口,用牙齿拉开了刀子——此刻我猛然想到这个人并没有看见我,确实没有看见我;他还以为自己在梦游!
我收起了刀,在空中一挥,顺手就把他往后一推,让他摔倒在街上。
一辆轿车的灯光划破了黑暗,我直瞪瞪地盯住他。
他躺倒在柏油路上,低声呻吟;他一条性命几乎断送在一个幽灵的手中。
这倒把我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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