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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没人说话，大家多少有些难过，任谁都没想到，从学校出来时有十八个人，在食堂他们乐呵呵的笑说自己是六中十八铜人，现在却连十八的零头都没有了。

只剩五个人，就连何老师都走了，那五个人走，大家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怕文倩难过和生气，现在这八个，文倩与平时无二，他们反倒难过起来。

在食堂的时候，大家每天吃喝拉撒都在一起，为了反抗阳亮绞尽脑汁，现在想想，居然已经成了不错的回忆，果然让人唏嘘。

为了逃避校园的危险而来到社会的危险中，这哪里算不上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还是有好处的，有家回而回不了家的都回去了，放在学校，他们只对付阳亮一件事就捉襟见肘了。

几个日落日升里，文倩最开心的是接到了何老师的电话，何老师在电话里说自己到了，希望文倩到了河海能照顾好自己，如果没地方可去，可以到何老师家。

另外发了一条信息，是何老师家的住址，文倩试图用手机拍下，却发现自己的手开始颤抖，已然泣不成声，“我……何老师……”

大家从悲伤中分身，给文倩以安慰，但是哭的和声已经开始，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整个车里弥漫着泪水的味道，沈略只能戴上两只耳机，并给了两包纸。

他是可怜这些孩子现今的情绪的，但是阻碍不了他对哭声的不耐，他出现车里的情绪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何欢哭着说：“我想妈妈。”

乌有心想，我也想妈妈，还想乌驹，可是我见不到她们，我甚至连村里都进不去。

李特也想妈妈，可是他的家人远在国外，原本说好今年过年一定回来，可是没等到过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些天见到的生离死别比过去十八年都多，不知道他会不会幸运的活到年尾。

盘金想爷爷奶奶，她打小被爷爷奶奶带大，可惜爷爷奶奶并没有看到她长大，现在想来，也算好事，碰不到这样的时候。

周游心心念念着自己的爸爸妈妈，只是不知道爸爸妈妈会不会想她，爸爸身边有新妈妈，还有新弟弟，妈妈身边有新爸爸，也有新弟弟，她想起了姑姑，姑姑很好，但是已经在年初跟着大哥哥去更好的地方了。

文倩没爸爸妈妈可想。

那两包纸巾还没拆封，被放在那，孤零零的，周游拿来，放进包里，“纸巾很珍贵，我们用袖子就好了。”

沈略闻言只想笑，可顾及到车里孩子的情绪，他只能佯装知心大哥哥，“没事，擦吧，哭完这次，以后一切都会好。”

乌有看向窗外，她并不擅长表达真实情绪，在高中以前是擅长的，或者说，在妹妹被怀上以前是擅长的，那之后，连情绪都快消失殆尽，后来发现，爸爸妈妈并不在意自己的真实情绪，他们想要的，只是她在该显露哪种情绪时显露出来。

比如妹妹学会抓东西，这时候就应该表露出开心；比如碰到长辈跟她打招呼，这时候应该是尊敬和诚惶诚恐；比如父母给出生活费时，应该是感恩戴德和结草衔环难报大恩的感激。

久而久之，就只有该显露的，没有原本会显露的，再到了现在，只有想表露的，再无其他。

文倩用袖子擦干眼泪，“其实我们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他们好不容易和家里人团聚，这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别哭，我们应该为他们高兴。”

周游是忧愁的，“和爸爸妈妈相聚是让人开心的，但是我要回到他们身边就必须去两个地方，可是我一个地方都去不了！

他们都有新家，我对哪边都是外人的！”

周游哭的更大声，哭的脸发紫，沈略没等文倩说，就将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你们让点空间，她快哭断气了。”

乌有将自己的位置空出来，好让周游躺着，她想下去走走，看看山上的风景，“沈叔叔，我下去溜达下，不走远。”

沈略说可以，乌有就蹲在车旁看风景，摸下路边尘泥，她真切的感到自己还活着，于是她捧了把土，让文倩伸出手，“感受到了吗？”

“什么？”

“我们还活着。”

她将土分给其他人，包括刚缓过来的周游，周游问：“这是什么？”

乌有说：“生命。”

“生命？”

乌有微笑点头，可被眼泪糊住眼的周游看不清，乌有只能说：“是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