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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七八九年以来一次次席 卷全国的革命风浪的吹打,如今只剩下劫后的余痕。
边条街上的铺面既不像小店也不像货 栈。
热衷寻访中世纪文物的人会发现这里的一切跟上一辈的女工习艺工场一样简陋朴实。
低 矮的店堂既无货摊也无货架和玻璃橱窗,进深很大,里面阴暗,内外都没有一点装璜。
大门 分上下两截,门上很不讲究地钉上了铁箍、铁锔;门的上半截往里开着,下半截装有弹簧门 铃,不断地被人推进推出。
空气和阳光从门的上半截往里灌,或者通过气窗、天花板和矮墙 之间的空档进入店堂,半人高的矮墙上面有便于装卸护窗板的滑槽,结实的护窗板清早卸 下,傍晚装上之后再用铁闩锁得严严实实。
这矮墙是用来陈列商品的,但是决没有为招徕顾 客而精心布置。
陈列的商品按经营对象的不同而不同,无非是三、两桶食盐和鳕鱼,或者几 捆缆绳和帆布;楼板的横梁上挂几束闪闪发亮的黄铜丝,靠墙放一溜金属的酒桶箍,或者在 几个架子上摆出一些布匹。
进去看看?一位青春焕发的白净姑娘,裹着洁白的围巾,露出通 红的手臂,应声放下正在编织的活计,忙向后铺叫她的父母;这时店东就会出来听你吩咐, 态度或冷淡或殷勤,或有问必答或爱理不理,全凭店东不同的脾性。
成交的也许不过是两个 铜板的小交易,也许是高达两、三万法郎的大生意。
你还能见到专做橡木板材生意的老板坐 在店堂门口,绕动着大拇指跟邻居聊天;表面看去,他不过有些做酒瓶架的劣质板条,但是 在码头那边的木工场里,他的货源足以供应安茹地区一切箍桶作坊的全部用料。
遇到好年 景,他能算出箍桶匠们总共需要多少板材,计算之准确,误差不超过一两块板材。
一天阳光 能教他发财,一场恶雨能让他亏本。
半天之内板材市价能跳到十一法郎或跌到六法郎。
这一 带跟都兰地区一样,气候的阴晴决定市场的盛衰。
种葡萄的、有田产的、木材商、箍桶匠、 客栈老板、船行老大,都眼巴巴地盼望晴天;晚上睡觉时唯恐天一亮就听说夜里上了冻。
他 们既怕刮风,又怕下雨,更怕天旱,只盼雨水、云彩和晴暖的气候能随人所愿而适时地降 临。
晴雨表让人时喜时忧,一会儿使人紧锁愁眉,一会儿又教人笑逐颜开。
这条街是索缪城 里的“大马路”
。
“好一个金子般的天气!”
这句话促动整条街上家家户户都扳着手指算 账;人人都会跟邻居说:“老天爷下金雨了!”
他们心中有数:一道阳光,一场时雨,会带 来多少好处。
在晴朗的季节,每逢周末,尽管还没有到中午,你就别想买到一文钱的东西。
这里讲信用的生意人也都有自己的葡萄园、自己的田地,他们需要趁着好天气到乡下去忙上 几天。
所以,买东西和卖东西,收支和盈亏,他们早都算计周全;平日里生意人尽可以把十 二小时中的十小时用来说笑聊天,没完没了地发表高见,飞短流长地传递闲话,窥探隐私。
谁家的主妇买回一只竹鸡,准有人要问她的丈夫:炖鸡的火候是否恰到好处?谁家的姑娘在 窗口探一下脑袋,决躲不过一帮又一帮闲人的眼睛。
总之,谁的内心都几乎坦露在光天化日 之下,连黑乎乎、静悄悄、让人无法看透的深宅大院,也遮不住半点秘密。
人人几乎都永远 像生活在露天一样。
家家户户都在大门外吃午饭,用晚餐,拌嘴斗气。
路过这里的外乡人被 他们品头论足,挨个儿分析。
从前,到内地来的人总不免挨家挨户地受到取笑,由此而产生 一段段故事;擅长编制市井笑料的安茹居民也从而获得“牛皮大王”
的美名。
老城区像样的 旧宅都坐落在街道的高处,原先这都是些当地头面人物的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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