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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纷纷探出头去,就见一辆解放牌大卡车驶进校园,沿圈站着十几个头戴藤帽手执铁棍的彪形大汉,他们跳下车之后,得茶他们才发现,卡车上放的全是铁棍藤帽。
吴坤他们这一派的人看到领导阶级工人老大哥给他们送粮草来了,激动地大喊大叫,一个个跑出去抱铁棍的抱铁棍,扛藤帽的扛藤帽,倒像是过年了小朋友们争相着出去看烟火。
有几个男的,还抡着铁棍朝得茶他们的大楼空打,动作像舞台上的孙悟空戏金箍棒。
两派的人趴在窗口上看的,都有人神经质地笑。
杭家兄弟没有跟着笑,运动以来,笑容几乎已经在这对兄弟的脸上放逐了。
几个摩拳擦掌的核心人物,不约而同地来到得茶身边,他们要得茶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判断:如果一旦发生冲突,吴坤还会承诺他曾经许下的诺言,不在校园里实行红色恐怖吗?得茶对这一问题无法作出肯定的回答。
簇拥着他的那群青年人,是把他当作那种在错综复杂的情势下相对冷静而又能审时度势的人来拥戴的,他们把他的沉默当作了认可,立刻就有人向工人老大哥们打电话:喂喂,我是总部啊,我们紧急向你们求援,我们紧急向你们求援,请给我们送一卡车文攻武卫的战斗武器来。
什么,枪?什么枪,气枪,打鸟的,行啊,别管是打什么的,是武器就行。
操场没消停地热闹了一天。
这里来一卡车武器,那里也来一卡车武器。
也搞不清楚谁有枪没枪,看来双方都有了枪,恐怕还有手榴弹。
武器搬完了之后又来了人,得茶和吴坤两个人的眼睛都红了,两个人的面孔都铁青了。
他们不再听得进别人的意见,只想着如何进行较量。
不同的是吴坤凡事先行一步,藤帽铁棍一到,就立刻发放下去,枪和手榴弹先让人保管着。
而得茶他们这一派的武器一到,他就亲自点数,放进临时仓库,他以从来也没有过的严峻说:“都给我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动武。”
没有人反对他的意见,但每个人心里想的不完全一致。
得茶掂掂自己的分量,他吃不准他能不能驾驭这些已经被武装起来的人。
可以说这是他从来也没有面临过的严峻形势,他知道这是吴坤的一着险棋,他们彼此之间太知根底了。
吴坤了解他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被动的,他还了解他憎恨暴力,可是他吴坤却是那种与天与地与人奋斗都其乐无穷的人,他早已不满足每天对着大喇叭互相对骂的局势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在散布我的谣言,整我的黑材料,你们让我吃不下饭,我还能让你们睡得着觉?拉来这一车的铁棍,是威胁,也是一种可能性。
这就像美国制造了原子弹一样,必须摆在那里让人们胆战心寒。
好吧,我现在看你成得茶怎么办?他透过他那顶楼办公室的窗子,看着对面,杭得茶的窗子。
得茶正在这时候踱向窗口,他走到窗前,下意识地拉开窗帘,几乎凭本能地抬起头来——他相信对手就在眼前。
他们的目光隔着大操场相击了。
隔着窗子,两人都只露出上半身,他们一言不发,唯一有区别的是嗜茶如命的得茶手中依然还捧着一杯茶。
他们在怒目而视中沉默地较量。
李平水那十万火急的电话正是这时候打来的,他紧急呼吁道:“怎么你们还没有出来吗宁我们这里已经抗不住了,这帮暴徒已经扣押了我们仓库的保卫人员,正在威胁我们,说再不把东西交出来就要往仓库里冲呢!”
得茶一边擦着一下子不知从哪里来的汗,一边也对着话筒叫:“你看清楚了吗,真是来抢武器的?”
“我看到我那个混账老婆了呢,她冲在最前面,妈拉个巴子,我真恨不得拿起枪来崩了她,这臭婊子养的!”
不到万分危急的地步,李平水哪里会骂出这样的脏话。
得茶高声提醒他:“国家有令,抢劫军用仓库,可以用军法处置!”
“抗得茶你是不是还没睡醒,今日天下还有什么王法?有王法还敢冲部队吗?我们上头有令不准开枪,你懂吗?仓库里有一百万发子弹,一万多颗手榴弹,一千多件枪械,四十多万军用物资,要是被他们抢去后果不堪设想。
上头让我们死守,又不让我们开枪,他妈的属毛灰的上头不让我们动,说军队一动,天下就大乱,死的人就更多。
你懂吗?现在只有一条路,就盼着你们来救我们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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