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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声,背脊着地,积水四溅,天旋地转。
便在此刻,天边又亮起一道闪电。
李睦刚好仰躺在地上,恰恰看到那一道闪电仿佛一化为二,映在面前那男子的一双漆黑幽深的瞳仁里,一闪而过的惊诧之中,眉目生寒。
李睦本能地垂下眼来,扶着门框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率先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
见衣角仍然仔仔细细地掖在腰里,才呼出一口气,定了定神,挺直了摔得隐隐作痛的腰板,目光不闪不避迎了上去:“周郎?”
只是说出口的话立刻被狂风骤雨淹没,就连李睦自己也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楚,未免显得气势不足。
也不知那男子听没听到,清透的目光落在李睦塞着衣角的腰里,微一停留,便侧开身,给李睦让出了进门的方向。
房间里,只有一灯如豆,颤颤的橘黄色的火光,投下一圈圈诡异不定的光影。
李睦仿佛没发现方才窗纸上投影了两人,而现在房内只余一人,也没看到地上碎裂的酒盏,她拿起案上还剩下的杯子,随手泼了残酒,自己再倒上一杯,也不讲究,仰头一饮而尽。
尚有余温的酒浆划过喉口至腹,感觉酒力在身体里缓缓升腾,一丝暖意涌上冰凉的脸颊时,紧张到了极点的心绪总算渐渐平静下来。
东汉末年,群雄并起。
李睦虽然至今也没想明白怎么她加了两天班,才一迷糊瞌睡过去,睁开眼就到了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里。
还是在这寿春县,在袁术的手下!
她高中学的是物理,大学考的是设计,对历史向来是一知半解,及格万岁。
唯有那部拍成电视剧的三国演义,是她儿时和父亲一起少有的温馨记忆。
不用回想史册如何记载,就凭那时隔十多年的隐约印象,李睦也知道袁术这个段历史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炮灰,野心勃勃,直接称帝,然后立马就一命呜呼了。
虽然不清楚袁术最终是怎么死的,她只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若继续留在寿春,一旦袁术身死,在这个几乎人吃人的时代,她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小女子怕是根本走不出寿春县,就要被人生吞活剥了!
不幸中的万幸,她现在有一个兄长,自她睁开眼起,便一天数遍地叮嘱她万不可以女子之身示人。
若非有他的看护,李睦怕是早就被人当成妖孽附身,拖出去烧死了。
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剑眉薄唇,五官深邃,看着她的丹凤眼里总带着难以言喻的愧疚。
自李睦来到这个世上,整整一个月,他白日里守着李睦穿上他带来的粗布衣衫,每隔数日,晚上又会趁夜深人静之时,从灶间提来热水给她擦洗。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却听他在屋外与人寒暄,说家中幺弟体弱病倒,不易受风,听他絮絮叨叨,将十八路诸侯讨董卓当做睡前故事说给她听,哄她入睡。
于是,李睦知道了日后建立三分天下的江东孙策年前向袁术借兵,一借不成,便折返自行募兵,却险些命丧与山越贼手。
待从袁术手中要回了千余孙坚旧部之后,渡江而东,兵锋所指,一年之内连定三城。
袁术为何第一次不肯借兵,第二次却大方地放回了昔日跟着孙坚一路征战杀到洛阳的旧部,他语焉不详,可李睦心里却渐渐清晰起来。
孙坚兵进洛阳,于一堆残垣废墟里的枯井之中发现了传国玉玺,漫天的大火前,身披胄甲的将军意气风发,一手按着腰间佩刀,一手高举玺印的镜头,给她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
她不清楚这传国玉玺究竟是不是演义小说杜撰出来的,可如今两相对照,细思下来,竟是很可能真有其事。
袁术第一次不肯借兵,第二次孙策却拿出了亡父留下的传国玉玺。
一边是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玺印,一边是孙坚的影响力尚未消亡的军队,这个有名的短视之主如何选择,想来是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