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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推开门,黄珍儿正侧身倚着榻上凭几,对着遍布黑白棋子的棋枰出神。
想是听见了响动,眼角余光亦瞥见地上光影有变,察觉到门外站了人,右手在簟席上一撑,直起身来,目光却未离棋枰。
大约以为是送膳食的仆人。
青罗没进门,站在廊檐下问:“黄姑娘恨本宫么?”
黄珍儿闻声转头,只一眼,便下榻整衣,屈膝俯首,行了个万福,“珍娘祝公主与驸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前世今生,青罗第一次与黄珍儿这样说话。
上一世因好奇谢治尘的意中人生得何种模样,成婚前曾远远看过她一回,第二面便是在咸真观。
这一世,她在黄珍儿面前不似前世那般负疚,且黄珍儿小她一岁,她又是前世回来的,上下一算,比她小了七岁,对着她,便如对着个孩子似的,无甚挂碍。
青罗的裙裾拂过门槛,走近了,细细打量人。
黄珍儿身段娇小玲珑,眉目婉丽,肌肤有着南地女子的白润细腻,与谢治尘也算郎才女貌。
谢治尘待她冷若冰霜,倘若娶的是黄珍儿,必不会如此待她吧。
不知他可会对黄珍儿笑。
青罗怔了片刻,竟记不起谢治尘可曾笑过。
她在榻沿坐下,低头去看黄珍儿的棋局,抿唇笑道:“他属意的是你,怎会与本宫永结同心?”
黄珍儿一张俏脸霎时涨红,“公主误会了,驸马对我绝无私情。”
青罗有些诧异地抬眼望着她,她这样问,她不害怕,倒先羞了。
她如今可是被她扣在了府里。
“驸马端方君子,从未与我说过一句话,定亲后也不曾,”
黄珍儿垂眸道,面上红云蔓延至耳尖,“是我一厢情愿,来长安看他是我的主意,家父起初不答应,架不住我哭闹。”
原来她尚不知谢治尘对她的心意。
谢治尘以后总会与她说的。
青罗抓了颗黑子把玩,听她提起父亲,问:“令尊想必极疼爱你吧?”
黄珍儿一径摇头,“他烦我得很。”
“是么?”
黄珍儿说起她养的狸奴常挠花她父亲的外袍,将他书案上的公文踩得全是黑泥爪印,她父亲几次要将她与狸奴扔出去。
又说她父亲嫌弃她字丑,幼时常因此将她拘在书房,每日写满一百个大字才放她去庭院里玩,如今也还嫌她的字没根骨。
经史子集以外的书俱是她父亲口中的杂书闲书,不许她乱读。
青罗听着甚是有趣,黄珍儿的父亲与她父皇很不同呢。
父皇对她无甚要求,她读不读书,读哪些书,大字写得歪还是正,父皇从不在意,幼年开蒙还是母妃提的,早些时候母妃还叫她背诗给父皇听,后来便没这一节了。
对皇兄们的功课考校是真严,一点不如意便用戒尺打手心。
青罗忽问:“你的狸奴还在么?”
“在,家父怕扔了它,我要闹。”
青罗怅然地想起她也曾养过一只的,父皇不喜,母妃便将它送走了。
黄珍儿的父亲虽嫌那狸奴顽劣,到底没真扔它。
青罗沉默良久,忽又问:“你不怕本宫?”
“原是怕的,”
黄珍儿瞥她一眼,“可公主叫人关着我,并未苛待我。”
青罗随手拿起榻上放着的一叠白描山水图,“你画的?”
黄珍儿点头,一一指给她看,小桥流水,春山茅亭,险峰雪瀑。
青罗奇道:“黄姑娘都去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