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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锁心 十（第2页）

好一顿纠缠，最后才商议成这样。

载轩心里默默地想，一条半废的胳膊只能换来三万多块钱，还真是讽刺。

“命如草芥”

四个字知道怎么写了。

老郭和王叔走了后，医生来查房，通知载轩明天可以出院了。

载轩抬起头，问大夫：“我的胳膊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这个看以后的康复情况，你还年轻，很大程度能恢复到以前运动功能的百分之八十。”

大夫临出门前，叮嘱他，“你贫血挺严重的，回去要多吃些补血的食物，不要劳累。”

他再次试着动弹左手，几根竹节般枯瘦的手指不停使唤似的颤动着，却还是做不了相应的动作，他很徒然地放下了那只绑了固定钢架的手臂。

他记起母亲第一次在icu病房呆了九天，回到普通病房的第一天。

他心疼地看着瘦成皮包骨头的母亲，他打来热水，用热毛巾一点一点地擦洗着母亲的身体，他说：“妈，你抬下胳膊，把这边靠靠。”

但是他的母亲，很努力地想要抬起那条九天来绑着各种管子仪器的僵直了的胳膊，却只是颤颤地略微移动了一下没能抬起来。

母亲很愧疚地说：“不要擦了吧！”

载轩忍不住眼泪，放下毛巾，跑到楼道里蹲在地下，把头埋在膝盖里哭了好久，直到擦干眼泪才回到病房，假装说：“沙子迷了眼睛，水凉了，我去重打一盆来。”

中国的汉字博大精深，短短几个月，以前学过的好多字词在生活里都有了具象化的展示，就如他此刻深深体会到的“无能为力”

四个字。

出院这天一早，老郭开来了那辆车窗玻璃碎裂了用胶带黏着的破旧的五菱面包车，王敏也一道来的，把载轩拉回了家。

他们一行三人回了载轩这十多天来没有回过的家，一开门，尘土在阳光的照射下上下翩飞，空荡的屋子里像是许久没有人生活过的样子。

老郭从怀里拿出一个报纸包裹着的长方块状物来，给载轩搁到大卧室床上，低头看见地下的骨灰坛和遗像，满脸遗憾地走到还靠着墙站着的载轩的旁边，“那三万五我给你搁到床上了，”

又从自己的裤兜里取出一厚沓钞票来，一张一张地数出六千五百来，交到载轩的右手里，“这是你这几个月的工钱，我多给你算了两千块，算是我个人的慰问。

但是你王叔那里，我们之前就说好的，到发钱的时候提前扣出三千五来，先还给他。

钱我已经给到他了。

以后也不要再找我们了，这个苦你吃不下的。”

老郭说完，给王敏使了个眼神关上门走了。

王敏拉着载轩在大床上坐下，“往前看，会好起来的。”

两个人并肩坐着沉默了一会儿，王敏挠挠鼻子接下去说，“这里的工程差不多了。

出了这件事，老郭跟老板要了钱，给大家结清工钱了。

明天我跟老郭就去徐州了，那里老郭联系了个新工程。”

载轩早想到的，他这个麻烦，人家早想甩掉了。

不过，大家都是要讨生活的，没有人谁要一直负责到底的。

载轩面对着王敏那半面僵硬的脸，王敏的长发梳到耳后，有那么一两绺掉到前面来，很酷很潇洒的样子，载轩伸过手把那两绺头发梳到脑后去，抚着王敏的后颈，说道：“那你要注意安全啊，攒了钱好好安个家，以后会很好的。”

王敏红了眼眶，转过身抱住载轩薄薄的身体，载轩慢慢移动那只绑了固定支架的手臂，用它轻揽着王敏的脊背。

两个人拥抱着，心里都怀着一股悲伤默默跟对方说“再见”

。

载轩自始至终没有跟王敏坦白过自己的身世，曾经也有那么一两次告悔的冲动，但他忍住了倾诉的欲望，知道“萍水相逢”

不宜万事知全的，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要把一个故事讲那么完整呢？凄离的故事不值得纪念，值得的是两颗受伤的心相互慰藉过、温暖过，在岁月长河里有这点值得纪念的就够了。

楼下响起了一阵汽车鸣笛声，在催促着王敏下楼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