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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连绵,凉意渐生。
运送天家聘礼的队伍已然在半月前出发,洛阳城许久不曾像今日这么热闹过,大街小巷皆是撑伞往北边走的男女老幼,纷纷朝两排官兵之间指指点点。
集市口的摊主们早早为贵客让道,多年未见血的涿河边架起了高台,数辆囚车从黑压压的人群中鱼贯而出,车中押的正是半年前叛乱的越藩及其家眷。
藩王被削爵为庶人,没了以皇亲之身问罪的待遇,连枷上的锁链都生锈了。
秋审未至,被判了斩监侯的犯人眼下正在刑场上瑟瑟发抖,可见此人罪大恶极,竟能让今上提早两个月下令处决。
午时仅斩卞巨一人,其余都是陪斩,留到霜降后再听发落。
监斩官坐在偌大的场子上,觉得天气甚好,地方也甚妙,砍了头之后就顺势抛进河里,这雨一下,地面都不用费神清洗了。
“上头坐的可是南安原先的都指挥使,五月初就被陛下调到兵部了。”
“那不是越王爷的人嘛……”
监斩官孙大人和和气气地朝底下望了一眼,骚动的百姓立刻肃静下来。
据说今上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容易迁怒,何况这位王爷千岁还名正言顺地触了逆鳞,不拿他开刀还真说不过去。
还据说今上的脾气来自于未来的皇后,他在南安时知道黎州卫中有位太医院的女医官,身份异常特殊,月前国朝和匈奴订立婚约,此后那位医官就不常来官署了。
再据说……
“大人,午时三刻到了。”
副官冒汗提醒道。
孙大人回过神,将决令轻飘飘一掷,“嗯,斩了。”
再据说他的老上峰在倒台前做了好些阴险歹毒的事,今上还抽空去诏狱里看过隔了几房的堂叔,出来时脸色沉得能下雨,莫不是那些阴险歹毒的伎俩和陛下的家事有关?
台下一阵惊呼,待到那殷红的血红毯似的铺将下来,他才严肃地下令:
“让大伙儿都散了罢,没什么好看的了。
下次行刑是在十月份,叫这些摊主小贩们提前好生扫地。”
副官:“……”
秋雨轻纱般笼罩着刑场,血腥味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
往日威风凛凛的王爷断成了两截,穿着素服的身子趴在血泊里,几丈外的脑袋头发蓬乱,死不瞑目地瞪着老天。
陪斩的家属们放声哀嚎,几个纤纤弱质白眼一翻,干脆利落地晕倒在地。
命该如此,好走不送。
看热闹的百姓们接二连三地散去,孙大人也悠悠然走下看台。
他们这种武官和黔首并无两样,也喜欢聚众看热闹,但散场时的表现才是最重要的。
王爷看起来如日中天,一旦倒了,下头的虾兵蟹将全都会被一网打尽,他不是漏网之鱼,却是愿者上钩。
想必国朝和匈奴开战之时,今上也会用到他,毕竟凡为君者自古都要搏一个不计前嫌爱才的声誉。
这世上跳过龙门的鲤鱼挺罕见,他越想越认为自己有道理,哼着小曲跨进轿子。
不知陛下的气消了没,冬至时大婚,别出岔子殃及他们就好。
初一时陛下以巡视秋猎猎场为由出了趟京城,次日罢朝,下午才回来,谁知道干什么去了,可别又是家事……啧啧,据说自从那日之后季统领就不在御前伴驾了?到现在都整整一个月了,要是送人的话,那人得走到千里之外了吧?
“大人小心台阶!”
“咚!”
*
“咚!”
夜色沉沉的,不见半点月影星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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