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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的一天,三人又送绣品归来,刚转入自家所在的巷子,就见巷子口的另一端有两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其中一人脸上有块大黑痣异常显目,二妞记得堵了姜氏的两人中就有他,这些时日姜氏都没出过院门,这是找到家门口来了。
二妞轻声地给大妞大郎嘀咕几句,直接越过家门进了陈家的院子,在陈家呆了小半个时辰,查看那两人已经离去才回郑家。
三人知晓轻重,这样的事情定然不能能瞒着母亲,三人约定等吃过饭后说与姜氏。
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哪知贼心不死,姜氏有些慌乱惊愕。
见大郎几个神情亦是戚戚然,怕惊吓着孩子,收敛起脸上的惶恐,这回避无可避藏无可藏,为母则刚,姜氏决定给这些无耻之徒好好一番教训,真要是敢进家门,那就来一人打一个,来两人打一双,躲不开那就拼了。
郑家所在的西市口虽然破落,但宅院的格局还是很典型的北方布局,一排溜有十户人家,门都朝南开,四四方方的院子用墙隔开,郑家是自西往东的第三家,西边邻着陈婶家,东边的人家姓吴,这家的妇人周氏是个长舌的就爱道人是非,姜氏不喜与她来往,两家的关系不冷不热也能过得去。
郑家的院子不算太大,三间青砖建成的正屋把北边挤得满满当当,屋顶向南倾斜,后边的墙建得很高,既做屋壁又充院围。
挨着东边的围墙有两间用夯土垒成的小房,一间用作厨房,一间放置杂物,再过去的东南那块空地开出用作菜畦,夏天的时候可以种些青菜。
西边挨着墙根的地方有棵老柿子树,树干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据说二妞祖父买下这个院子的前就有了,没人说得清它到底有多少年,如今还是枝繁叶茂地每年都硕果累累,有小半的枝条伸在陈家的院子里,柿子树与正屋之间有口手摇的井,也是二妞的祖父叫人开挖的,井很深四季水流不断,有几户人家都是到郑家来挑水吃用,每月要给两文钱,一般按年收,这件事情二妞很久后才知道,引得她对这位神奇的祖父更加崇敬,这也是个开源的法子。
西南角落上是一小间茅厕,没有传说中的恐怖,设计还蛮合理,茅厕内有个石头开凿的凹槽,打磨得很光滑,茅厕内好放置了一个水缸,如厕后可用缸里的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凹槽的一头通向墙外的蓄粪池,粪池平时都用石板盖着,久不久会有个老头驱使牛车过来清理,一池子也能卖上三文钱。
整个院落非常严实,连个狗洞都没留,如果有人想要进来,只能攀爬南边大门旁的墙,唯一的落脚点则是那菜畦。
姜氏领着大郎,到放置杂物的小屋子里拿出一把锄头,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临着南墙的地方,挖出三道一尺来宽过膝盖深的坑,姜氏毕竟是个足不出户的妇道人家,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再做些什么防备。
二妞见东南角落里有堆鹅卵石,这是郑家以前续续从城西的河里捡回来垒墙备用的,就使唤着大郎几个挑出些两个拳头大小的石头排放在坑底。
又跑到小屋子里倒腾半天,翻出几根绳子和两个老鼠夹,估摸了下位置,在院子里拉起好几道绊脚绳,晚上睡觉前把两个老鼠夹子放在门房前,叮嘱家里的其他人起夜的时候谨慎再谨慎,想想还是不放心,让姜氏把冬天里才用的马桶放在中间的屋子里,这样既不用嗅着异味入眠也不用起夜时还要小心避过老鼠夹子。
郑家三间正屋,中间的用作厅堂,姜氏住东屋,西屋是要给大郎二郎几个的,现在孩子太小,二郎不过才六岁,她又不放心大郎一个人住间屋子,多数时候七口人挤在姜氏的西屋,现在遇到这样的事睡在一个屋里更能照顾周全。
几个晚上没见贼人上门,不过郑家的人并没有放松警惕,白日里撤了夹子和绊脚绳方便出入,夜里再按上。
果然,某个夜高风黑的晚上,姜氏隐隐约约听到院门的门栓被撬动得声音,一个激棱完全清醒过来,这几日她睡得都很警醒,深夜里寂静得一点声响都能传出好远,郑家的院子本来就小,这点响动在形神紧张的姜氏听来越刺耳,她不太担心院门会被撬开,郑大虎走前给门上安了两根大横梁,实沉得很,到了晚间要姜氏和大妞大郎三人合力才能抬上去。
姜氏没有点灯,摸着黑轻轻唤醒几个孩子,只留四郎还在安睡,大妞几人被母亲推醒后并不出声,六人静悄悄的等待着,能听见彼此急促的鼻息。
过了很久,才听到门栓掉落在地上的叮咚声,然后是推门的响声,没有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传来,只是几句低沉的愤骂,应该是外边的人努力这般久撬开门栓,大门还是纹丝不动地紧闭着,有些恼怒。
又等了好一会儿,除了嘀嘀咕咕的几句人出的声音没别的响动,说什么听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这是团伙作案,就是不知道门外具体有几个人,会不会就此死心离去。
正思量着,二妞就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句惊呼,这是有人攀墙跳进来了,又传来几句人语,这回很清晰。
“二子,怎么回事。”
像是墙外的人在问探路者。
“娘的,脚崴了。”
屋里的人都捂了嘴偷笑,看来身先士卒的家伙着道了。
不久听到咚的一声,又有人跳进来。
这次不捂嘴要改捂肚子,憋笑着有些疼,同样是进来就崴了脚。
就听两人相互埋怨,像是都崴得很厉害,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片,透过换气的小窗看不到一个人影。
依着听力分辨出只有两个人的声响,估计院子外面也没有第三人,进来的两人接下来会怎么做,就不知道了。
二妞想着要是那两人真的进到屋里,要不要向隔壁的陈家呼救,她清楚母亲肯定是不愿这样做。
姜氏开始就没想过向别人求助,还严令他们不与外人说起此事,那日陈婶来串门问起几道坑的事,她也是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二妞在心里猜测到姜氏在顾忌什么。
如果她向陈家呼救,如此一来定要惊动别的隔壁邻舍,此刻的危机倒是能解除,可事情也会传出去,开始时人们肯定同情郑家的遭遇,久了就怕会变味成腌臜的流言蜚语,寡妇门前是非多,三姑六婆的聚在一起没事还要找些事谈论,这般能充分挥瞎编乱造能力的话题怎么可能放过。
她对外人的言论是不甚在意,可这个时代的人最重名声,姜氏是个很正儿八经的人,流言传出先她自己就接受不了,何况名声败坏的结果反而可能是引来更多的狂花浪蝶,最终得不偿失。
这个问题在二妞心里纠结好几天,没想出什么解决之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开始纠结。
不用等她想出个两全之策,外边传来重重的噗噗两声响和些许呻吟,然后就是骂骂咧咧着远去的声音,过了好久都没有别的动静,姜氏壮着胆子拉上大郎去外边摸了一圈,回来后才点上油灯,安慰几句重新安置众人躺下,几个孩子困顿得很快睡去,二妞贴着母亲躺下,迷糊间感觉到姜氏不停地翻身,应该是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起身穿好衣物后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要好好勘查现场,掉落的门栓上有许多划痕,大门的其它地方倒是没找出别的印记,挨着墙挖下的那道坑里有好些石头被翻动过,掘出的泥土上也留下很多凌乱的足迹,土墙上还有攀爬的痕迹。
昨夜确实太黑,两人攀墙进来,受伤后也没去寻摸大门,又狼狈地攀墙离去。
二妞看着几颗挪了位的石头,目光闪了闪,嘴角扬起抹窃笑,鹅卵石被流水打磨的光滑圆润,她特意让大郎他们放置时隔出点距离,有些鹅卵石下边稍平整的还用小石子支起,保证每颗石头人踩上去都会摇晃,更不用说直接跳上去,那股子力道,够崴了脚的两个窃香贼好好在床上躺上些时日,可惜这回没让他们尝尝绊脚绳和老鼠夹子的味道。
成功暗算了贼人,大家终于放下心中多日的惶恐,这次依靠自家人的智慧把两个浑人阻回去,几人的自信心大增。
又过了一个多月,估计还是原来的那两人,选了月亮影明的夜晚又摸上门,显然两人这次有准备,避过上回着道的地方,顺利得进到院子,院里的绊脚绳经过二妞几人多次改进,错中复杂,两人虽然步步为营,还是被暗中的绳索绊倒摔了好几回,终于摸到了正屋的门框,其中一人又踩进了老鼠夹里,费了好大劲才从脚踝上拔开,不敢出声惊动屋里的人,在门后藏匿的几人还是将他的抽气声听得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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