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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锦树
去年底,有人出版社的朋友说要推荐我角逐本届的“花踪马华文学大奖”
。
我想如果那能让《火,与危险事物》多卖几本,“角逐”
看看并无不可。
有人之决定出版《火,与危险事物》,虽不乏文学史意义,但我总觉得高估了我在大马华文阅读公众中的被接受度。
这些年,大马华文青少年文学的阅读人口有显著的成长,但那似乎和马华文学关系不大。
靠政治热情支撑的那几十年(那时并不要求我们非常在意的“文学质量”
)过去后,马华文学的读者大概只剩下同为作者的那批人(品味好恶分歧学养参差的文青或老文青,自古文人相轻,能相互欣赏的大概也并不多),即便在台湾,也很难吸引读者。
在国内,它不只竞争不过舶来的台港纯文学(及汪洋般广大丰饶的世界文学),也竞争不过武侠、科幻、言情小说、连环漫画之类的通俗读物。
一直都是那样的,看来未来也不可能有多大的改变。
即便对大马华文读者而言,也有“为什么要读马华文学”
的问题(这可视为“为什么马华文学”
的另一种再问题化)。
也就是说,马华文学的困境之壁比我们想象的坚固得多(更衰的是,有的局外人还以为它和马华公会有什么关系)。
我们穷尽一生的个人努力,也许终究还是改变不了马华文学的实存窘境。
虽然,花踪的奖金对年轻写作人还是很实惠的鼓励,即便是在马币大贬的年代。
大马本土论者有个讲法也许部分是对的,用华文写作,永远不可能写出跨族群雅俗共赏的大马“国民文学”
(譬如夏目漱石之于日本文学);没讲对的部分是,在可见的将来,用马来文也不能——即便马来文以国家的力量强行占据了华文、印度文的社会沟通功能。
在最坏的情况下,方言母语也会在强势语言里哀号,让它不纯,在国文里抽搐,那是文学的天性。
族群分化,分歧的国民想象,一直延续着的不平等结构(虽然我不久前还读到某大马本土华语语系论者高调地写道,种族问题早已过时),造成了我方的历史与我方的文学的必然分殊,文学和历史很难避免那样的族群创伤经验。
先哲早有名言,自由难,平等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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