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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第3页）

老太太那张脸也不知是跑的还是怄得，又或是臊的，红得发青，两眼里都是血纹，那架势恨不得将月贞就地打死。

&esp;&esp;又看白凤，立在堂屋门首冷眼笑着，扫在她身上的目光利箭一般，恨不能将她就地射死。

&esp;&esp;不知怎的，有关芸娘生前的那些零碎片段又浮现在月贞脑中。

她想到姜夫人，想到缁宣，想到芸娘屋里那班下人，因缘种种，当时看着不觉得怎样，此刻慢慢有些感同身受的锥心之痛。

&esp;&esp;她本来就怀着赌气的意思，此刻更加不愿说明了。

霪妇不霪妇的她自己也说不好，但她倏然觉得，最应当审判她的人不是这些人，琴太太霜太太也好，她的老娘嫂子也罢，还有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下人，他们都不能给她定罪。

&esp;&esp;所以她一言不发，既不招认，也不辩白。

她原本就是个犟性子。

&esp;&esp;老太太喘平了气，那一股子怒火也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羞臊之意。

她丢了笤帚走过来，照着月贞的脸就掴了一巴掌，语气比方才冷静，“我们章家简直丢不起这样大的人，你让你哥哥往后怎么在外头见人？还有你两个侄儿，大了怎样在人前立足？”

&esp;&esp;月贞被打得偏过脸去，心被这手刮的风吹凉了半截，人却是笑着回过脸来的，“我有点差池就连累哥哥没法见人了？您怎么不说他自己是个烂泥扶上墙的货，不能给自己争脸呢？”

&esp;&esp;这话连白凤听了也生气，从门首走下来，“姑娘这是什么话？你做了不要脸的事，反来说你哥哥？你哥哥再不好，也不曾去偷人家的媳妇啊。

再说姑娘家，哪比男人？姑娘出了这种事，人家要说什么？”

&esp;&esp;月贞横她一眼，冷笑一声，“说什么？不就是说‘霪妇婊子，娼妇粉头？’你们当初不问也不打听，只听媒人说他们李家如何有钱，就把我稀里糊涂嫁出去做了个寡妇，还要我永世守节？我难道就是合该替人守寡替你们卖命的？”

&esp;&esp;老太太最听不得她说这样的话，好像是这一家子卖女求荣。

人就是这样子，心是这个心，越容不得人说。

&esp;&esp;气得她老人家又扬手扇了月贞一记耳光，“没有男人你活不成？天底下哪有你这样不晓得臊的姑娘？！”

&esp;&esp;月贞就跟与人作对似的，咬着牙关笑了笑，“就是活不成，我就是要！

你们想打死我保你们的脸面，那不能够！

我告诉你们，李家还是要来接我回去的，你们真打死了我，你们的财路可就断了！”

&esp;&esp;其实说这话，她心里也有些没底，不过是计算着以琴太太的做派，要是不要她，早就捅破窗户纸将她送回雨关厢由那班公亲裁夺着打死了。

&esp;&esp;何况她本来就没怀着孩子，那些事不过是他们的揣测。

等回头查检出来，揣测自然就会不攻自破。

&esp;&esp;所以此刻，她是抱着一种报复性的愚弄他们的态度在瞒着。

然而一个半真半假的玩笑往往是伤人伤己，被愚弄的人虽然回馈了一份“真”

，可自己暗暗的窃喜与得意其实都是带着一份伤心的。

&esp;&esp;月贞当下真成了断线的风筝，人是住在娘家，也知道不多时必定会回到婆家去，但心却无处可靠，孤零零地飘在风里。

&esp;&esp;老太太也不能真将她打死了，只得容她在家住下，与白凤商议着请个可靠的妇科大夫来给她瞧。

可熟的大夫又不放心，生要白凤去打听个住得远的，毫不相干的大夫才罢。

&esp;&esp;于是这事情暂且搁置了两日。

这两日间，几个盖房子的匠人晨起就到家来，商议着那间房子要如何拆又如何建，白凤与老太太每日还要烧饭烧茶给这些人吃。

&esp;&esp;月贞闲来有心要帮忙，也帮着端茶递水。

老太太却不许，直将她往厢房里推，“你又想去现什么眼？不用你帮！”

&esp;&esp;“我帮忙还帮错了？”

月贞略将眼一转，以为是她娘怕外人瞧出她的身子不对，便笑着将肚子拍一拍，“我这里头就是真有什么野种，这会也还瞧不出来呢，您担心得也太急了些。”

&esp;&esp;不想老太太另有一层担心，那几个匠人里有两个年轻力壮相貌出挑的，她生怕月贞行止又不规矩起来。

世人的眼都是如此，连做娘的也不例外，想着姑娘既有前罪，余生都难再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