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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第2页）

&esp;&esp;顾清淮垂着头坐在病床上，黑发微微遮住眉眼，表情淡漠，嘴角微微向下，和身边狰狞喊叫的人形成鲜明对比，甚至安静到乖巧的地步。

&esp;&esp;钟意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在这里，试探着喊了他一声。

他抬眼看过来，动作似有半秒迟缓，脸上空白，只有一双眼睛是摄人心神的明亮。

&esp;&esp;她走近了，刚要问问他怎么了，却先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再垂眼去看，他的黑色外套被划烂，那块布料已经呈现更为浓稠的颜色。

&esp;&esp;钟意每天要见很多病人，要跟很多台手术。

&esp;&esp;作为一名外科医生，面对伤口想的永远都是如何治疗。

&esp;&esp;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像是一个第一次见到受伤血肉的医学生，脑袋似乎无法思考，只有手凭借着肌肉记忆，已经先于意识小心翼翼扯下他的外套，露出那道完整的从上臂到手肘的伤痕。

&esp;&esp;如果伤口偏移一寸就是手臂动脉，如果伤口再深一厘米后果不堪设想。

&esp;&esp;她没有时间也不可能有时间留给自己处理不该有的情绪，更顾不上问他是怎么受伤的。

&esp;&esp;伤口比她想象得要深，伤口边缘整齐平滑，是被锋利的刀刃直接划了一刀。

&esp;&esp;臂丛神经麻醉，清理伤口，钟意手下的每一个步骤都很稳，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明明现在的顾清淮已经没有痛感，可她满脑袋都是：

&esp;&esp;不要弄疼他。

&esp;&esp;顾清淮那张英俊到冷淡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就好像那只手臂不是他的一样。

似乎是无聊，他的视线慢慢落在身侧帮他清创缝合的钟意身上。

&esp;&esp;她穿着白大褂，原来这件衣服并不是纯白，上面有斑驳的痕迹，或是血污、或是药水难以洗掉，她戴着淡蓝色医用口罩，医院的灯光没有一丝温度，可她低垂的眉眼柔软乖顺。

&esp;&esp;顾清淮移开视线，冷汗从额角渗出，头发和眉毛是墨一般的黑。

&esp;&esp;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一声闷闷的“好了”

。

软糯的声线，如释重负，似有不忍，她说话的语气和她刚才的专注严肃截然相反，尾音在轻轻发颤。

&esp;&esp;顾清淮：“谢了。”

&esp;&esp;面前的小医生，白大褂上又多了一道血迹，是来自他身上的。

她耷拉着脑袋站在他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不见平日里的半分活泼，挺翘的鼻尖都是细密汗珠。

&esp;&esp;当从医生的角色里退出来，钟意突然觉得很难过。

&esp;&esp;胸口有一朵吸饱水汽的云，迅速膨胀，乌云压在心尖，呼吸都变沉重。

&esp;&esp;她心里有面对病人不该有的情绪，心在跟着针脚一抽一抽地绞痛，无法忽视。

&esp;&esp;可能是因为受伤的顾清淮没办法再冷着他那张不高兴的拽脸，乖巧无辜且大只。

&esp;&esp;可能是因为短短的相处让她发现顾清淮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这样的人身上不应该出现一道这样的伤口。

&esp;&esp;也可能是，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他一点点，只是在此之前她忙着逼自己下头，完全没有意识到。

&esp;&esp;“怎么了。”

顾清淮开口，声音已经不像平时清润，疲惫无所遁形，甚至有些低哑。

&esp;&esp;他的声音很好听，不刻意冷着脸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近乎错觉的温柔，让她的委屈齐齐上涌，眼眶无可救药热起来。

&esp;&esp;“怎么受的伤？”

钟意直视他的眼睛。

&esp;&esp;顾清淮看见她的睫毛轻颤，放轻了声音：“工作。”

&esp;&esp;钟意那颗滚烫的躁动的心慢慢冷下来，她看着那道自己亲手缝合的伤口，眼底的水汽开始蔓延：“那你为什么不跑？”

&esp;&esp;顾清淮俊脸清冷如常，点滴挂起，针扎入他手背的青色血管。

可他除因失血受伤脸色近乎病态的苍白，完全不像个病人。

&esp;&esp;警校七年，禁毒学了七年，课本里没有一句话教你逃跑；从警五百多个日日夜夜，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行走刀尖之上，痛过、伤过、跌倒过、濒死过，无数次迎着亡命徒黑洞洞的枪口而上，没有一刻有过逃跑的念头。

&esp;&esp;可当对上钟意的眼睛，他的声音却软下来：“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