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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第5页）

琴太太只安安稳稳地打着扇子笑了下，心里盼着那孩子别生下来，生下来也是叫人难堪。

&esp;&esp;月贞赶到那院里去时，廊下早围了好些人，都是些看热闹的下人，老老少少的，丫头听媳妇说生产的经验，媳妇又听婆子说一些生孩子的怪谈。

听下来，无非都是些因果报应的闲话。

&esp;&esp;月贞虽然一早就看不惯这些好瞧热闹的人，倒是头一回心里恨。

她难得拿出个大奶奶架子，吵人群吆了吆，“围在这里做什么？你们都没事忙了？！”

&esp;&esp;一堆人顷刻散了，月贞又捉裙进屋里去，登时一股味道扑鼻，又是腥膻味，又是脂粉味，又是汗味。

里头稳婆丫头都是干着急，芸娘昏睡在床上，没了力气，眼皮孱弱地阖着。

&esp;&esp;这时有丫头端了药进来，霖桥噌地从榻上立起来去接，捧到床前喂芸娘吃下。

慢慢芸娘像是没那么痛了，也有了些精神，掀开眼皮把屋子睃一圈，对霖桥道：“叫人先出去，我想透透气。”

&esp;&esp;月贞忙帮着邀人出去，自己也退到外间守着。

侧耳去听，卧房里一霎静得出奇。

下晌了，太阳斜晒在暗红的门帘子上，上头的连枝牡丹纹像是活了过来，枝叶绞缠，像无数只讹命的手朝门里伸进去。

&esp;&esp;别有天（五）

&esp;&esp;天光烈得发白，隔着淡鹅黄的窗纱，那烈又变得温情些许，好像外头从来没有过刺眼的太阳，一切景象犹如春色温柔。

可身上都是黏黏糊糊的，汗水和羊水弄得满床狼藉，也许还混着泪水。

&esp;&esp;芸娘仰倒在这片废墟似的景象里，自己也像是一片败瓦，哪里都是残缺的。

&esp;&esp;唯有一处多余高高地隆在腹中，鼓得要将她的皮肉撕破似的。

她朝下望过去，觉得那是个残垣断壁的土堆，无数的碎瓦与细沙松滚下来，渐渐将她活埋。

&esp;&esp;不相干的人都被赶到外头去了，腹痛也消减了些，吃了药恢复了些精力，她得以心无旁碍地看着霖桥。

眼皮上的汗水淌进眼里，刺痛得她流下泪来，目光就变得愈发模糊了。

&esp;&esp;眼前的霖桥看不清，反倒从前的霖桥慢慢由她脑海里浮出身影。

那时他还不这样瘦，面庞也不是这样憔悴，曾称得是位惨绿少年。

是在她无心理睬的光阴里，他一点一点变成了如今憔悴萧条的面孔。

与其说是岁月残酷，不如说是她残酷。

&esp;&esp;她这样想着，就笑了下，“你的好，我恐怕这辈子是报答不完了。”

&esp;&esp;此话犹如锥心，霖桥一下湿了眼眶，又怕在这会哭了不吉利，便将眼睁了睁。

不想香炉里的烟飘到他眼里，更是熏得人眼睛生疼。

&esp;&esp;他笑着说：“这会不要说这些，大夫说要存体力，还是少说话的好。”

&esp;&esp;芸娘歪在枕上无所谓地看了眼肚皮，“这孩子生不生得下来都不要紧，随他去，不必白费心。”

她顿了顿，“其实也不该是你来费心。”

&esp;&esp;这话等同于是直白地承认了孩子不是霖桥的，在此前，他们从没说过这话。

霖桥本来也怕说，心里明白和宣之于口是两码事，明明白白讲出来，就是彼此一点颜面也难存。

就和他心里一直存在的感情是一样，说出来是多此一举，空余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