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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总是在醒来前最后一个梦,楚兆春才出现,而这最后一个梦总是人醒后记得最深刻的梦。
他跟楚兆春相关的梦并不长,每次均好像从爱情电影截出来的一个唯美短篇:拥抱、牵手、樊梦踩单车而楚兆春坐在后座……
在三月第二个星期的头一天,他终于在梦中跟楚兆春接吻了。
「你的眼睛真美,酒窝更可人了。
」樊梦在梦中说。
「我有别的地方更美。
」楚兆春笑说。
「哪里?」樊梦一问完,楚兆春便贴上他的唇。
唇贴着唇廝磨。
这个梦的唯一好处,就是樊梦被吓醒——在《陀飞轮》的旋律响起之前,他就醒来,浑身大汗。
樊梦先是发觉自己身陷于黑暗之中,心里爆出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惧,他必须要逃走。
他攀住床尾的木板,把身体伸出去,直至回神过来看见窗外的街灯,才慢慢放松身体,任自己堕回床上。
那几点微不足道的光照入樊梦当时的内心,使他安心了,就好似一隻小飞虫困于一个黑暗的山洞里,忽然见到洞口射入一条极幼极微的光线,也顿时心安。
只有光能照出自己的姿态,令自己看清自己是谁,由是在世界安身立命了。
樊梦仍然很累,想睡,但一合眼,又怕会见到楚兆春。
于是他双手用力抹着脸,强逼自己坐起身,思索这一个多星期的事。
这一星期以来,他由于心理压力过大,连晨勃也不曾有过。
为什么他会反复跟楚兆春在梦中做情人会做的事?
如果一直只是牵手跟拥抱,樊梦早已习惯。
但这一天的梦无疑是告诉他:梦中他跟楚兆春是一对正在「发展」的情人——也就是他们做的事会变得愈来愈亲密,如真实的情人般。
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手捉住樊梦的心脏,握得愈来愈紧,使他无法顺畅呼吸,樊梦张着嘴,想将连日来的情绪大喊出来,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跟家人同住、叫做「樊梦」的男子,而且床下躺着还在睡觉的弟弟,并且此时是清晨。
于是,原始的喊声不得不自我压缩为一两记低哑乾涩、如同木刺的、从喉头发出的怪异声响,那简直不似人类发出的声音,那像是蝉的肚子被人用牙签来回搔刮时、蝉所发出的嘎声,樊梦曾在年幼时听过一次,那次有蝉飞入屋里,一向顽皮的弟弟樊英抓了那蝉,用牙签刮他肚子。
樊梦只看着,无意拯救那蝉,可也觉不出半点趣味。
直至妈妈循声而至,吓得尖叫,勒令弟弟把那蝉放出去。
那又像是贞子从电视机爬出来前,自腐烂的胸腔所发出的吱呀声,还带着一丝很微弱的颤抖,像一条永不完结、伸向无限的细的、锯齿状的线。
樊梦死死地张大眼,不禁眼涩,打了个呵欠,就冒了眼水,他也没有擦去,任那眼水流到颊上,形成一条未完成的水痕,滑不到去下巴尖。
清晨冰冷的空气吹乾脸上的水痕。
那天,樊梦下了个决定。
他记得佛洛伊德写作《梦的解释》时,为了记下自己的梦以作分析素材,都会在床头放好纸笔,待清晨一醒来便记下所能记得的梦境。
樊梦决定拿出分析精神,担当自己的治疗师,找出问题癥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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