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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头痛起来了,我要回去,”
他对谢尔普霍夫斯科伊说。
“呀,那么再见!
你给我carteblanche吗?”
“我们以后再谈吧,我到彼得堡再来看你。”
八
已经快六点钟了,为了及时赶到那里,同时又为了不用大家都认得的他自己那辆马车,弗龙斯基坐上亚什温的出租马车,吩咐马车夫尽量快跑。
这是一辆宽敞的、旧式的、有四个座位的马车。
他坐在角落里,两腿伸到前排的座位上,凝思起来。
模糊地意识到他的事务已弄得有条不紊,模糊地回想起认为他是有用之才的谢尔普霍夫斯科伊的友情和夸奖,特别是期待眼前的幽会——这一切融成了一股生命的欢乐感觉。
这感觉是这样强烈,使他不由得微笑了。
他放下两腿,把一只腿架在另一只的膝头上,用手按住,抚摸了一下他昨天堕马时微微擦伤了的小腿的富于弹性的筋肉,于是向后一仰,他深深地舒了好几口气。
“好,很好!”
他自言自语。
他以前对自己的身体也常常体验到喜悦之感,但是他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爱过他自己和他的身体。
他愉快地感觉着他的强壮的腿里的轻微的疼痛,他愉快地感觉着在他呼吸的时候他的胸脯筋肉的运动。
晴朗的、带着凉意的八月天,那使安娜感到那么绝望的,却使他感到心旷神怡,使他那由于用冷水冲洗过还在发热的脸和脖颈都感到凉爽了。
他胡髭上的润发油的香气在新鲜空气中使他觉得特别好闻。
他从马车窗口眺望到的一切,在清澈的冷空气里的一切,映在落日的淡淡余晖里,就像他自己一样清新、快乐和壮健。
在夕阳的斜照里闪烁着的家家户户的屋顶,围墙和屋角的鲜明的轮廓,偶尔遇见的行人和马车的姿影,一片静止的青草和绿树,种着马铃薯的畦沟匀整的田亩,以及房子、树木、丛林,甚至马铃薯田埂投下的斜斜的阴影——这一切都是明朗的,像一幅刚刚画好、涂上油彩的美丽的风景画一样。
“快点,快点!”
他对马车夫说,把头伸到窗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三卢布钞票,在车夫回过头来的时候放在他的手里。
马车夫的手在灯旁摸索什么东西,鞭子突然响起来,马车迅速地沿着平坦的大路行驶起来。
“除了这种幸福以外,我什么,什么都不需要,”
他想,凝视着车窗之间的铃钮,一心回想着他最近一次看见的安娜的模样。
“我越来越爱她了。
这就是弗列达别墅的花园。
她在哪里呢?在哪里呢?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指定这个地方和我会面,她为什么在贝特西的信里附上一笔呢?”
他想,现在才第一次觉得诧异;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思索的余暇了。
还没有到林荫路之前,他就叫马车夫停下,打开车门,在马车还在滚动着的时候就跳下来,走进直通房子的林荫路。
林荫路上没有一个人;但是向右手一望,他看到了她。
她的脸给面纱掩蔽着,但是他用欢喜的眼光拥抱了她所独有的那种特殊步态、肩膊的斜度和头的姿势,立刻像有一股电流通过他的全身。
他又以新的力量从他两腿的富于弹力的动作到呼吸时的肺部运动意识到他自己的存在,好像有什么东西使他的嘴唇抽搐起来。
走到他面前去,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我请你来,你不生气吗?我非得见见你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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