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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阿姊要进宫了。”
辰时中,姚汝舟从邻人阿伯的牛车上跳下来,不及进得邵清的院子,已在门口喊起来。
他今日特意央那邻人将牛车赶得慢一些,估摸着其他来私塾的娃娃们都已到了,自己正好出现。
邵清恰拿了两卷书,从书斋往课室走,听到汝舟的言辞,吃惊不小,驻足盯着他,
汝舟洋洋得意,因已站在课室窗下,越发提高了嗓门:“宫里做宴席,用了俺家的风味菜,向太后很是喜欢,不但重赏了阿姊,还宣她再度进宫,教御厨做菜哩!”
汝舟看起来是在和邵清说话,却透过窗户瞟向室内的同学们,见果然有好几个停止了打闹或闲聊、转过脸来听,他心里真是说不出的舒坦。
读了一阵子私塾,孩子们间早已彼此摸清了家底儿。
娃娃们知晓汝舟死了爹,提到阿娘时又支支吾吾,他那出现过几次的阿姊,年轻不说,穿得也好像街市摆地铺的妇人,原来只是个卖饭食的。
人性这个东西,说不好本恶还是本善,但校园霸凌定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了,千多年前,便是这么个不到十人的小私塾,娃娃们也爱恃强凌弱。
平日里课余或午膳时,趁汝舟不备,往他的纸笺上涂墨,或往他饭碗里撒砾子儿的,大有人在。
偏这姚汝舟,不愿在求学之外,与邵清发生任何交流,也不愿去告诉自己颇有好感的邵家婢子叶柔,毕竟,告诉了她,和直接求助邵清也没啥区别。
故而,他一直硬生生地忍着。
此前西园雅集的宴席,姚欢不许他多提,如今被向太后光明正大地嘉赏之事,东水门饭食行都已经传开了,他作为姚欢嫡亲的弟弟,总能好好宣扬一番了吧。
叫你们这些贩夫走卒的崽子们还敢看不起我!
我阿爷生前好歹也是体体面面的府衙书吏,如今我阿姊又要去宫里当一回差,邵先生前日还教了个词“云泥之别”
我和你们就算不到云泥之别,树草之别还是有的。
邵清见姚汝舟一脸扬眉吐气的小表情,轻轻“哦”
了一声,领他走入课室。
待娃娃们都坐得笔直后,邵清将手里的书放在一边,和颜悦色地点了一个胖胖的小子道:“你将韩昌黎的《师说》背一遍。”
胖小子站起来,挠挠头,有些紧张,但还是磕磕巴巴地背了下来。
邵清颔首,让他坐下,略略思忖,开口道:“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在唐代,是教士大夫看不起的。
到了本朝,情形好了些,你们的先生我,大父和阿父都是郎中,一直颇受四邻族人尊敬。
仁宗朝的名臣范文正公曾说过,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郎中这个行业,总算入了士大夫们的眼。
其他工、商行当,亦颇有改观。”
邵清站起来,踱到方才背书的小胖子面前:“你家是炭行的?”
小胖子点头。
邵清又换了个学生:“你家是打铁的?”
那学生也点头。
邵清依然无波无澜,口气却带了令人有些惴惴的森然:“汝舟家是饭食行,民以食为天,论来,不管是卖炭的还是打铁的,若开封城没有饭食行鱼肉行菜蔬行,大家都要喝西北风。
你们平素里却为何欺负姚汝舟?”
汝舟闻言,很吃了一惊。
原来,邵先生都看在眼里?
那小胖子,其实每次都是领头的霸凌者,但他不光有力气,脑子也还算好使,背书使得,察言观色亦使得,此刻轧出苗头不对,倒也不多抵赖,唰地起身,冲邵清弓腰道:“请先生责罚。”
邵清冲他摆手:“理还未辨明,罚了也没用。
我问你,你往汝舟碗里撒沙砾,是看不起他家从事的行当,还是欺负他和家中阿姊无父无母?”
小胖子掂量了一番,觉着老师大约比较反感行业歧视,于是嗫嚅着道:“并,并非因他家是卖猪下水和鸡脚杆的……”
他话音未落,只听“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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