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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阿托愕然,眼珠转了转,努力想着什么。
“你在回忆什么?什么事情需要回忆?是不是在想点燃篝火时你到底在哪儿?或者在回忆刚才你跟我说的话?祭祀流程是不容许随意改变的,什么时候做什么你比我更了解,你为什么需要想这么久?难道你也不记得点燃篝火时你在不在宗庙里?”
岑戈追问,见识过他揪着一个问题一而再、再而三问下去的人都反应,这种时候他讨人厌得让人几乎想操起刀捅过去。
赵苏漾看着咄咄逼人的岑戈,不禁暗自摇摇头,他真是太……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岑戈语气放轻,“你说的祭祀在我看来毫无神秘性,如果游客围观是对神灵、祖宗不敬,为什么本族的未婚女子不允许观看?”
这些问题,没能回答上来一个,布阿托支支吾吾,四处乱看着显得非常烦躁。
岑戈的右手往后腰一探,见过他这种动作的苏漾一惊,他要掏枪?好在,“喀拉”
一声,岑戈只是掏出一副手铐重重放在桌上,从他腰上衣摆的缝隙中,苏漾瞄见乌黑的枪把。
哇,这可是真枪!
她眨眨眼,心里赞道。
“身为觋族族长,你在神曲村地位最高,但是,龙葳古城并不是独立的政权,你和我一样处在藉国法律的制约之下。
你拒不配合,不止一次欺骗探员、妨碍公务,接下来再无半点实话,自己戴上手铐跟我走。”
岑戈迎上布阿托的目光,不卑不亢。
愤怒和害怕两种表情交织,布阿托陷入了极度矛盾中。
过了很久很久,他咬牙抿唇,双目紧闭,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我告诉你……但你若敢传出去,卜算神一定会给予严厉的惩罚!”
只听布阿托嗓音苍老,娓娓道来。
他刚才说的祭祀,只是他们供游客参观的表演流程。
原来,真正的大祭祀由两部分组成。
一是由让索麻、岩姑里二位占卜师在婴冢处举办慰藉仪式。
这个婴冢并非只是祭奠在男丁紧缺时期被落掉的女婴,还祭奠着另一派系揽达的死者。
当年为了彻底扫除战败但身怀毒技的揽达,他们将揽达的逃兵悉数剿灭,只留下两个活口,揽达长老博博和他的独生子博擦,那时博擦还不到十岁。
二是位于宗庙前的祭祀仪式,照例由八仓主持,但其主要内容并不是大家围着篝火唱歌跳舞,而是献祭,人祭。
这个“人”
,先是博博,后是博擦。
“大家都杀人,在世界上,现在杀人,过去也杀人,血像瀑布一样地流,像香槟酒一样地流,为了这,有人在神殿里被戴上桂冠。”
赵苏漾想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中的一段,为觋族为了土地利益而残杀同族的行为感到不齿。
外界传言觋族祭祀保留了几千年前的祭祀形式,说的就是极度残暴和落后的人祭。
不过,觋族的“人祭”
和那时又有所不同。
他们部族的图腾是蛇,这种蛇在觋族语言中叫“丝留”
,是一种无毒却性情凶猛的蛇,咬到人虽不至死,但伤口疼痛非常。
觋族男子的“成人礼”
(十六岁)就是主动让丝留咬一口,族人认为这种做法是一种“洗净”
。
因此,觋族在宗庙前祭祀的主要内容就是让几条愤怒的丝留攻击被五花大绑、浑身赤.裸.的博擦,以求祖先和卜算神清洗派系战争带来的罪恶,庇佑族人。
本该正值壮年的博博病死后,这种仪式就从他身上转移到了博擦身上,那年博擦刚成年,如今已持续二十年。
博擦被布阿托和八仓囚禁,每年大祭祀时遭受丝留啃咬的痛楚,独自忍受痛苦,这在觋族看来天经地义。
正因为祭品赤.裸.着身体,所以未婚女子不得参加。
布阿托说,今年的大祭祀并没能顺利完成,并不因为宗庙的火灾,而是族人准备去牢里把博擦绑了抬过来时,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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