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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裂也下了一场雪。
雪住后,整个城市都在雪光中张扬显摆着。
远处的高楼和立交桥,在雪天如用雪砖码砌起来的建筑物。
近处的街道上,那些树木和路标,都被白雪裹着包围着。
把大嫂从她娘家接回来,送到大哥的住屋里,和嫂子一块收拾了大哥屋里的脏乱后,明辉从大哥的住处走回来。
雪夜的月光薄透如明纱般。
到老城街的十字路口上,明辉从地上捡起一片月光在手里,那月光的轻重果真如一片纱窗样,可却滑凉得如一片湿绸在手上。
把那月光重又放回到原地儿,他就拔着深雪回家了。
娘已经在上房熟睡得如老猫团在火炉旁。
明辉推开院落门,听见娘在梦里说:“回来了?大哥和你大嫂好了吧?”
明辉隔着窗户、屋墙朝娘点了头,娘就在床上翻个身,越发睡进了深沉里。
诸事妥当,明辉进了厢房自己的屋,想要倒头睡下时,想起藏在枕头下的万年书,有一页从粘连中润开一半来,在那半页上的一片墨迹间,除了“二哥”
两个字被他认出外,其余二哥将要如何的预兆都还在那没有揭开的陈泽老墨间。
那老墨像一片干死的池塘泥,那些蝇头小楷的横竖和撇捺,都如池塘泥中的水草柳枝般。
他已经盯着那半池干死的池塘和草棵看了上千遍,不能从那死去的水草棵中认出它们当年的葱绿来,也就无法知道二哥人生的啥儿事。
无法知道万年书要让他去替二哥做些啥儿事。
躺在床铺上,想着万年书上关于二哥那半页的泥塘和模糊,明辉心里激灵了一下子,忽然从床上坐起来,从枕头上取出那本没有封皮、封底的万年书,掀到已经润揭一半的写有二哥字样的那页上,看着那油印的历书日期,正是二哥的生日——三月三那页半个巴掌大的死墨团,他想起刚将在老城街上捡起的薄纱玻璃似的月光了。
想起这已经不知用过多少年的草纸万年书,因为岁月和树洞的油潮,让所有的书纸粘在了一块儿。
把那历书拿到太阳下边晒,那些书页反而会更加干死在一起。
拿到潮雾的夜里翻开书页润,润几夜才能揭开半页一片来。
大哥大嫂的那一页,他是润了三个深夜才揭了开来的。
二哥这一页,他润了半月十五个雾夜才揭开一个角,因为雾润太久后,那些墨字又全都泥塘在一起。
可现在,明辉猛地灵醒该怎样去揭秘二哥那些墨字了——在太阳下边它会干死在一起,在雾夜纸可润开来,可墨汁又要溶在一块儿。
而这雪夜的润潮,正能溶开粘在一起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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