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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欢咬了咬嘴唇,应了一声,向曾纬屈膝福个礼,立刻提了裙子上车去。
曾纬收了眼里的不舍,回过身,见沈家饭铺的门口,美团和阿四已经开始收街坊们的定钱,颇觉有趣。
“四郎,接下来去何处?”
曾家跟来办事的小厮问道。
“自然是去国子监,你们不必跟着。”
曾纬像过去许多次一样,说了相同的话。
此刻,在离热热闹闹的沈家饭铺五十六步的船坞旁,枝繁叶茂的榆树后,另一对男女,也正在道别。
“你赶紧走,此处离抚顺坊已很近了,万一碰到街坊”
叶柔低着头催促道,将话说完了,却又抬起头,目光盈盈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那男子三旬不到年纪,衣袍朴素,样貌中等,但无论神态还是打扮,都给人一种甚为洁净爽利的感觉。
在开封城,懂得掌眼的土著们,见到此人的风仪便知,他自非贩夫走卒,却也并非官宦士,而多半是,给朝廷当差的雇员。
开封军器监弓弩院的作头杨禹,目光灼灼地盯着叶柔。
这女子,话里的意思催人走,那眼中的神色,分明又是依依不舍的。
杨禹十年前就娶妻生子,平日里宴请军器监的官员,或者招呼着弓弩院里手艺上乘的厢军军匠们去喝酒,也都是常叫姑娘来唱歌作陪的。
于这男女之事上,杨禹绝非青涩的后生。
这回却不知怎地,教这荆钗布裙的年轻养娘闯进了心里去。
杨禹叹口气,柔声道:“我便送你到此处,你后头若还有难处,自可再来寻我帮忙。”
叶柔嘴角划过一丝儿自嘲的笑意,点头道:“看来,奴家在杨哥哥这里存下好信用了,借钱这回事,果然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杨禹眉头猛地皱紧,气息紧促起来,遽然发了决心似地,一把抓过叶柔的手腕:“你的工钱,不可再交予他去赌!
你上回说了以后,我在赌坊见到他了!”
叶柔压着嗓子呼痛,杨禹一怔,立时往她腕上看去,乍观之下,面色一变,再不管旁的,竟直接将叶柔的袖子向上推了几寸。
伤痕大约有好几日了,不见血的淤青已现了黑色,见过血的疤痕,也结痂了。
杨禹忙撒了手:“他打的?”
叶柔不吭声,却用潸然泪下作了回答。
杨禹怒道:“你这般好的娘子,但凡有点心肝的男人,谁不是捧在手心?你那当家的,怎可如此狠心。
你怎地也不与邵先生说去!
好歹他是你们的主人,你又是由他配给那个混球的,我听阿爷说,邵先生祖上是医家,他自己平日里也很斯和气的,你难道连邵先生也怕?”
叶柔止住了抽泣道:“哪有奴仆两口子打架,却去叨扰主家的。
邵先生当初帮我安葬了父母,收留我做个养娘,已是给了大恩德。
他明年春上就要赴考,如今每日里教完私塾,便是苦读。
怎好再拿此种污糟事去烦他。
我男人是个性子粗野的,若连邵先生一道恨上了,岂不是给邵家也惹来麻烦。”
杨禹听了,越发觉得这女子善良可爱,也更为怜惜她。
叶柔抹了抹眼泪,望向沈家饭铺道:“杨哥哥,你晓得那铺子出了个烈女吧?姚娘子,夫婿亡故在边疆,她如此年轻便立誓守节。
有时候我不免想,还不如像她这般,清清静静地一个人过日子。
今日大早来寻你还了钱,我却是根本不想回抚顺坊去。
我甚至想,若哪家正店能雇我去做个焌糟娘子,多好。
或者,或者哪怕去厨灶间打打下手”
杨禹正悯恤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忽地听她说到最后一句,心中一动,冒出个念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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