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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一起睡过的旧床,一同养过的花,玩闹过的厨房,客厅里一起躺过的旧沙发,残留着指甲痕迹的餐桌。
即使统统全部丢掉,也动不了记忆分毫。
那些存在大脑、肌肉中的记忆是不变的,林格喜欢在扬州漫长的雨季中和林誉之通电话,连声音和隐晦的情都藏在朦胧雨水中;她还喜欢在父母都睡下的沉静夜里马奇在林誉之腿上,她喜欢能战栗到忘记一切的深丁页。
他手臂上的气味,头发的角虫感,手掌的纹路,垂下睫毛时的宁静,一件又一件,都刻在林格的记忆里。
藏在她每次对心理医生的倾诉里,偶尔冷不丁地从记忆和梦中逃逸——
朝朝暮暮,日日月月岁岁年年的相处,她怎么能完全地忘掉。
她们已经互相融入了,说不出谁转化了谁,怎么能分开。
人不能徒手清理干净两块已经开始扩散、互相渗透的金属。
林格翻了一个身,差点从车座上跌落,车内开着空调,但毕竟行驶时间久了,仍旧闷闷的,像积攒了些浊气。
林誉之将车窗开了小小的缝隙,放一些新鲜空气进来,北方的冷空气是清洌的、刺入肺部的寒冷,林格慢慢地坐起,没有看清林誉之的脸,含混不清地问:“几点了?”
林誉之说:“十点钟,你刚睡了二十二分钟。”
才二十二分钟,林格却总觉得已经睡了好久好久,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睡过这样舒展的觉。
她裹着毯子起来,缓慢地看着前面两人:“这是哪儿?”
杜静霖说:“服
务区呀,你睡傻了?知道咱们等会儿要去那里吗?”
林格拍了拍脑袋:“喔。”
林誉之转身,问她:“要不要去上厕所?下个服务区要半小时才能到。”
林格摇头。
她上车后就睡,几乎没怎么喝水,腹部空空,什么都没有。
抬眼看,车窗外茫茫的白,有几个人在清理一个小房子檐下的冰柱,用一根长长的棍子敲下,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碎成一片,阳光照过去,明晃晃刺目的白。
很久没有这么好的太阳了。
都说天气会严重影响人的心情,欧洲北部国家的人常常在漫长的冬季陷入抑郁的情绪、无法排解,而对于林格来说,南方漫长的雨季和北京那拥挤、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潮汹涌,也是她抑郁情绪的催化剂。
林格叫林誉之暂停一下,先不要开车,她将车门打开细微的一条缝,伸手小心翼翼地出去,寒冷的空气让她的手几乎顺势僵了,立刻迅速收回手掌,关上车门。
在这干冷的空气中轻轻叹出一口浊气,林格说:“真好。”
杜静霖在系安全带:“什么好?冷得好啊?”
“不是,”
林格说,“这样干燥的天气真好。”
不是阴雨连绵、望不到头和边际的痛苦雨天,一切干燥而清爽,好像爱恨开始分明,就连胆怯和犹豫都被晾干了。
她从后视镜看林誉之,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在关闭车窗,上安全锁。
“你们饿吗?”
他神色如常地向车内的弟弟妹妹做好问询,“这个服务区不吃饭的话,我们就要等到下个服务区,或者再下一个——那个远一些,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
俩人都摇头。
林誉之颔首:“那我们继续出发。”
长时间坐车是一种煎熬,林格之前买不到火车票,曾经坐过一次长途大巴,结果半路上就吐得稀里哗啦,差点把胆汁都呕出来。
但坐林誉之的车似乎永远都不必有这样的困扰,她在摇摇晃晃中睡了一觉,再醒来时,仍旧没有眩晕感。
杜静霖的嘴闲不住,兴致勃勃地问林誉之,刚才他在车上看什么呢?听着像是粤语,隔着车玻璃,都看见林誉之在那儿笑,看喜剧片呢?周星驰还是周润发?
林誉之没说话,林格伸了个懒腰:“肯定不是电影,林誉之最不喜欢看电影了。”
她和林誉之的约会中,也很少有看电影这个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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