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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现场的情景所感染,他的表情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好奇,疑惑地注视着周围。
这个蛮子似乎是唯一注意到我进来的人;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不识字的人,因而也就没有费心去读墙壁上那些寒冷的铭文。
来做礼拜的人当中,是否有那些名字刻在碑牌上的水手的亲属,我不得而知;不过,在捕鲸这个行业,有众多事故未能记录下来,在场几名妇女的表情,即便没有明显的未曾止息的悲伤,我敢断定,一看到那些凄凉的碑牌,她们尚未愈合的心还会因怜悯而旧伤复发,重新流血。
啊!
你们这些有亲人长眠在茵茵绿草下的人,你们可以站在花丛中说——这里,就在这里,躺着我的亲人;你们哪里知道这些妇人心中凄凉的况味。
那些黑边大理石下面,连骨灰都没有,那是何等的空空如也!
那些不可改变的碑文中有着怎样的绝望!
那些字句里有着怎样致命的虚无和自觉自愿的背信弃义,它们似乎在侵蚀着整个的信仰,拒绝让那些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再次复活。
象岛石窟里竖立的石碑也许和这里的毫无二致。
在哪种人口普查中,死者才会被包括在内;为什么一句普遍流行的谚语说到死者时称,他们不讲故事,尽管他们知道的秘密要多过古德温沙滩上的沙子;昨天启程去往另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要给他的名字加上意味深长而又背信弃义的“已故”
一词,而如果他是动身去了活人居住的最为遥远的西印度群岛,我们就不会这样称呼他;为什么人寿保险公司要为不朽之人支付死亡赔偿金;六千年前就已死去的古人亚当,还在怎样永恒而安宁的麻痹中,在致命而无望的恍惚中沉睡不醒;既然那些与我们密切相关的人安息于难以言传的极乐之中,我们为什么依然拒绝以此为安慰;为什么所有活着的人都力求让死者静默不言;而一座坟墓里有敲击声的传闻却会让全城为之惊恐。
所有这些都不是没有含义的。
可是信念,如同一只豺狼,在墓地里觅食,甚至从这些死亡的疑问中,收集起它性命攸关的希望。
几乎无需再说,带着怎样的心情,在出发去楠塔基特的前夜,我注视着那些大理石碑牌,就着那暗淡阴沉的天光,阅读着在我之前死去的捕鲸者的命运。
是的,以实玛利,你可能也会遭遇同样的命运。
但是不知怎么,我又高兴起来。
启航的愉快诱惑,升迁的大好时机,似乎一条破烂的小船就能使我获得不朽的荣誉。
是的,捕鲸这个行业里,死人是司空见惯的事——一句话不说,把人胡乱一裹,就发送进永恒。
可那又如何?我认为在生死这件事上我们大错特错了。
我认为在世上他们称为我的影子的才是我真正的本质。
我认为在看待种种精神事物上面,我们太像是牡蛎透过水面观察太阳,以为那厚厚的水不过是最为稀薄的空气。
我认为我的身体不过是我更高存在的残渣。
事实上,谁愿意拿走我的身体,我说,那就请吧,它不是我。
所以,为楠塔基特干杯,欢呼三声吧;要来就来吧,破烂的小船也好,破烂的身体也好,要压垮我的灵魂,就连朱庇特也无能为力。
手染千军血,脚踏万里骨!我是南边的王,代天牧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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