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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特回到床边。
“你不会死的,赛文。”
我没有吭声。
他坐在床边的直背靠椅上,拿起一杯凉茶。
“如果你死了,我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
我实话实说,“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严重的疾病有着某种唯我主义,它们会提起一个人所有的注意力,就像庞大的黑洞会逮住任何不幸掉入它临界界限里的东西一样。
白天过得很慢,我强烈地意识到日光的脚步正迈过粗糙的墙壁,感觉到我手掌下的被褥,我体内的热病在恶心地升涌,然后升到我头脑的熔炉中,烧尽了。
那主要是装满痛苦的熔炉。
现在,却已不再是我的痛苦,因为几小时、几天时间的喉咙压抑,胸脯灼烧,这一切都是可以忍受的,就跟在陌生的城市里碰到讨厌的朋友差不多,我无法回避,但还是要欢迎他。
可我头脑里的痛苦属于其他人……所有其他人。
它锤打着我的头脑,就像将板岩打得粉碎的声音,就像铁锤重复击打在铁砧上的声音,而且我无处可逃。
我的大脑把这一切接受为嘈杂声,然后重组为诗文。
每一天每一夜,那天地万物的痛苦潮涌过来,在我头脑的高热走廊中徘徊,成了诗文、意象,诗文中的意象,复杂无止境的语言之舞,时而平静仿若一首长笛独奏,时而尖厉、刺耳、混乱,就像十几队管弦乐队一齐演奏,但始终是诗文,始终是诗。
日落时分,我从半梦半醒中醒了过来,击碎了我的梦,梦中,卡萨德上校正为了索尔和布劳恩·拉米亚的生命对抗伯劳。
我发现亨特正坐在窗边,他的长脸被赤褐色的黄昏之光抹上了色彩。
“它还在吗?”
我问道,声音就像磨在石头上的锉刀声。
亨特跳了起来,然后朝我转过身,那张阴郁的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还有我从未见过的红晕。
“伯劳?”
他说,“我不知道。
其实我还没见到它。
我感觉它在。”
他看着我,“你还好吗?”
“快要死了。”
我立即为自己轻率言语中的自我放纵感到懊悔,虽然我讲的是实话,但我看到这句话引起了亨特莫大的痛苦,“没事,”
我几乎是愉快地跟他说道,“我已经死过一回。
感觉上死的并不是我。
我深深扎根在技术内核中的一个人格中,并且以这人格的形式存在。
死的只是我的肉体。
约翰·济慈的赛伯体。
二十七岁的血肉和盗用的回忆合并而成的幻想。”
亨特走过来,坐在床边。
我吃了一惊,发现他竟然在白天帮我换了床单,将他和我那沾染血污的床单调换了一下。
“你的人格是内核中的人工智能,”
他说,“那你肯定有办法接入数据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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