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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回应。
迷龙那年三十八岁,他拒绝在日占区生活流亡入关时是二十七岁,我们不知道他之前的二十七年中有过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关内的十一年如何渡过。
我们只知道那天我们看见个梦游的,他梦见已经永远消逝的一切,我们觉得他惊醒时就会横死在我们眼前。
迷龙在我们的讶然中横穿山路,这最多可过一辆汽车的宽度对他来说也许比这几天所有的路加起来还长。
迷龙站在那两个活人和一个死人面前,对死人他完全忽略,但我们无法确定他看女人更多还是看孩子更多,他的目光是贪婪而不是好色,因为他只生了一双眼睛,却想在同一时间内把两个人从眼里收进心里。
那个女人并没有看他,低垂着几乎是披散的沾着草叶和泥垢的头。
那孩子瞪着他,如一只幼犬瞪着巨大的同类,只是此时的迷龙如果像狗也只是象一匹超级巨大的温驯松狮。
女人低声说:“你能不能帮我丧了我的公公?”
迷龙开口,我们发现他在这一瞬居然变得粗嘎和磕巴起来,“你……你那啥……从哪儿来?”
他开口了,我们也清醒了,我们也又可以笑闹了。
不辣说:“东北啊!
哈哈,缅甸他东北的!”
我们笑,连郝兽医也笑,我们竭力用这样粗野的笑谑来排遣迷龙带来的悲伤。
但迷龙从掉过头那一会儿就对我们单方面丧失听觉了,“你儿子?”
女人没抬头也没回答,而迷龙迟疑地伸了手想去摸那小孩子的头,不管是几天还是一周的颠沛流离都足可以把那么一个本就很淘的小家伙逼成小野兽,他爪子挥了一下,迷龙手背上多了几道挠印。
迷龙珍惜地用嘴吮了吮伤口,也不知道是惜自己的血还是惜那几道伤痕。
“你丈夫呢?”
迷龙问。
蛇屁股替女人回答:“死了呗。
一头担子不好挑,迷龙,要不你已经有挂车了,你凑合着再来一挑子?”
我们并不觉得好笑,但是我们笑。
那女人低着头,我们都没人能看见过她的脸。
我能肯定那是出自尊严而不是羞涩,她有那种默默承受伤痕的自尊——因为迷龙发了半天痴,伸手像是想撩开她头发看一眼时,她不是羞涩或惊恐地搪开,而是坚定地抓住了迷龙的手放回原处。
迷龙的手指上拈着一片草叶,那是从她头发上拈下来的,我确定那女人在她的头发下看着,她也看见她的儿子兼保镖立刻一脚踢在迷龙的膝盖上,而迷龙照旧哈着腰直着腿,保持着他虔诚的姿势和看见上帝的表情。
“我那个……拿掉这个。”
迷龙让手上的草叶落地。
女人问:“你能不能帮我丧了我的公公?”
迷龙问:“你能不能嫁给我?”
我们哑然了。
我哑然了一会儿后,一拳锤翻了康丫正仰脖子在喝的水,让水洒了他一身。
我开的头让我们使劲地笑,而我疯狂地笑。
我一边笑一边揉着我确实在发痛的肚子,一边抹平我的笑纹。
我大笑,我假笑,因为太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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