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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家的鸡子特别好吃,真是新下的。
饼子也好,底下焦,中间松,甜津津的有个嚼头儿。
大妞们善意的送了天赐块白薯,他可没接过来,嫌他们的手脏。
一擦黑大家就去睡,天赐和老头儿在一炕上。
老头儿靠着有灶火的那头儿躺下:“少爷,累了吧?歇歇吧!
洋油贵,连灯也点不起!
哎!”
天赐也躺下,原来炕是热的!
一开头还勉强忍着,以为炕热得好玩;待了一会儿,他出了白毛汗。
仰着不行,歪着不行,他暗中把棉裤垫上,还不行。
眼发迷,鼻子发干,手没地方放,他只好按着裤子,身子悬起,象练习健身术。
胳臂一弯一伸,肚子上下,还能造一点风。
可是胳臂又受不了。
把棉袄什么的全垫上,高高的躺下,上面什么也不盖;底下热得好多了,可是上边又飘得慌。
折腾了半夜,又困又热又不好意思出声。
后半夜,炕凉上一点来,他试着劲儿睡去。
第二天起来,他成了火眼金睛,鼻子不通气。
不行,他受不了这种生活。
他想着不发娇,可是纪家的人太脏,他不能受。
村里,什么也没有;早上只有个卖豆腐的和卖肉的,据说都是每三天来一次。
村口的小铺是唯一的买卖,可是也不卖零吃。
纪老头儿急得没有办法,只好给他炒了些玉米花和黄豆,为是占住嘴。
村外也没的可玩,除了地就是地,都那么黄黄的;只看见三四株松树,还是在很远的地方。
天赐想起年画上有张“农家乐”
,跟这个农家一点也不同。
这里就没的乐。
这里的小孩知道什么是忧虑,什么是俭省,一根干树枝也拿回家去。
这里笼罩着一团寒气,好似由什么不可知的地方吹来的。
天赐一天也没个笑容。
他想家。
住了两夜,纪妈带天赐回了城。
纪老者送下他们来,并且给天赐拿了二十个顶大的油鸡蛋。
回到家中,天赐安稳了许多,他一时忘不了纪家那点说不清的难过劲儿;作梦还看见那三个小孩——那个顶小的穿着破花布屁帘,小手拿着块饼子。
他细问纪妈关于乡间的事,听得很有趣。
乡下是另一个世界:只有人,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