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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前面地上好像躺着个人!”
江容华闻言一怔,撩起卷了一角的车帘,杭州府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城中的布局被大大小小的弄堂分割成豆腐干状的许多块。
此刻马车所在的位置正是在这样一个幽深的弄堂里,四周已经有些暗下来,簌簌的穿堂风灌进江容华的脖子,昏黄的夕阳笼罩着不远处青石板路面上模糊的一团。
“牛叔,绕道回府!”
江容华往外瞥了一眼,放下帘子,语气平淡地对车夫吩咐道。
“哎!”
忠厚老实的车夫牛叔应了一声,对着那一团同情地摇了摇头,拉紧手中的缰绳调转马头。
江容华闭起眼睛,无视青梅惊讶的神情,她背着无尽的仇恨重生,这一世除了复仇,她不想花任何多余的心思在其他事情上,也更不想做一个好人!
青梅见自家小姐不理她,心内有些委屈,哀怨的目光粘在江容华身上,似乎在埋怨她的铁石心肠。
白芷暗暗叹了口气,九小姐当真是个太过理智之人,先不说那人身份未明,贸然救上车来,是否安全,只说如今的江府大宅女眷之间,纠缠争斗不休,倘若九小姐出趟门,就随随便便带了个人回来,落在旁人眼里,不知又会闹出怎样的风波。
是以,尽管心有不忍,白芷还是对江容华的决断极为赞同的。
一时间不大的车厢内再无一人说话,只余底下车轮辘辘的滚动声,江容华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昨晚查账查到子时,又惦记着今日与孙夫人的会面,恍恍惚惚地睡得并不踏实,这会子终于挨不住马车轻微的颠簸,不由得睡了过去。
要说睡过去也不尽然,事实是她刚打了个盹儿,便被噩梦惊醒,她又梦到了死前的一刻,生产的剧痛,婴孩的啼哭,江淑华的冷笑,陆梁的厌弃,最后都归结为一碗浓黑苦涩的药汁,从舌尖顺着食道流到腹中,沦为黑暗。
“小姐,你怎么了?”
江容华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对上青梅焦急担忧的眼神,一旁白芷则拿了手帕替她轻轻擦拭额头的冷汗。
“我没事。”
江容华坐直身子,怔怔看着斗篷上细软的狐狸毛,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了句令青梅差点咬掉舌头的话:“牛叔,回那弄堂去看看罢!”
白芷看着她微微舒展的眉心,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她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要劝阻,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因为江容华接下来讲了一句话:“就在刚刚,我忽然发觉从我手里流逝的可能是一条本该鲜活的生命。”
弄堂僻静,又是寻常人家闭门落户的时辰,那人即便运气再好,也不可能在第二日早起前遇上第二个江容华,严冬腊月,且随时可能会有大雪降下,一晚上过去,那人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不难想象。
“好嘞!”
牛叔高声应了,挥舞起鞭子,伴随着清脆的马铃声,马儿小跑起来,不一会儿便回到了那个小弄里。
那人依然趴在地上,灰扑扑一团,江容华看着牛叔将他负在背上,三两步走到自己跟前,语带惊异道:“小姐,是个姑娘,而且受了很重的伤!”
江容华示意他将人放到马车内,牛叔略犹豫了下,依言做了。
白芷赶忙用银签子将烛火拨亮了些,青梅好奇地凑过去细瞧,待看清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江容华也明白过来方才牛叔为何会有些犹豫,只因这位姑娘伤得实在太重,灰褐色的窄袖深衣上大团的深色至少有五六处,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头发并未绾成时下流行的繁复发髻,而是简单利落地高高束起,不过此时却很凌乱,面上也是脏污不堪,嘴角破了,左眼肿着,脸颊上有多处划伤,深浅不一。
青梅原本托着她的头,这会子感觉手上有些黏糊糊湿哒哒的,便抽手来看,满眼血红,小丫头吓得差点没哭出来,却又不敢随便放手,只可怜兮兮地望着江容华。
后者显然也没料到居然会救了这样一个人上来。
本以为是因饥寒而晕倒在路上的穷人,如今粗粗从她的伤势来看,不是被仇家追杀,伤势过重,便是追杀仇家,性命垂危,倒是个麻烦人物。
江容华沉思片刻,对白芷道:“你去请陈大夫来,只说我今日回来受了风寒,叫他过来瞧瞧。”
白芷点点头,轻巧地下了马车,往回春堂所在的凤起大街行去。
江容华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名来路不明的女子,希望今日自己并未做错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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