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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见到薛氏的时候,她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脖子歪着,她瘦得可怕,颧骨像双峰一样鼓起,牵拉着干瘪的嘴皮,她用凸出的双眼盯着他,看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刚动一下,眼泪骤然流了满脸,打湿了绫罗玉枕。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手上的热气儿已经开始消散了,指甲尖尖的,像是某种动物的鳞片。
他记得这双手的,成婚的时候,年轻的新娘子自己掀开盖头,浓妆艳抹的脸上挂着不安的神情,指头尖像是剥好的水葱。
“侯爷……”
她的牙齿轻碰下唇,话语破碎气声里,眼泪无声地淌着。
“嗯。”
他答应着,缓慢地交代,“熠儿,已经醒了。”
他有种预感,薛氏熬不过今日了,因而语气格外柔和。
他撒了谎。
临到如今,她诞下的一儿一女一个濒死,一个丢失,她灯枯油尽之时,也应该听到点好消息了。
她却摇头,似乎想听到的不是这个。
如今对她来说,哽咽也变得格外艰难。
他怔了怔,附耳到她唇边,听她最后的交代。
“侯爷……”
一点即将弥散的热气喷在他的耳垂上。
她的声音细细,破碎,似乎真的含着无限的疑『惑』和不甘:“您看着我的时候……像是在看着别人。”
仿佛有人捏着一根针,猛地刺入心脏,他骤然抬头,她涣散的眼睛已无神,未干的泪依旧闪着亮光。
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夫妻七载,相敬如宾,临了却只留给他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现在算是新鳏,却并未如预料般肝肠寸断。
只是感到一阵疲倦和冷意,如『潮』水淹没全身。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阳光照在他冒出青『色』胡茬的下颌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是精心作画的人一气呵成,浓淡粗细,恰到好处。
门“吱呀”
一声推开,管家的声音小心翼翼,仿佛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如何打扰:“侯爷……”
“出去。”
他背着门,语调平淡地打断。
外人看来,那背影萧索,如同被悲伤冻结。
只他自己知道,那是在疑『惑』。
修长的手用力按着自己的心口,!
,青年男人的心脏,仍在有力地跳动着——那是为什么?
结发妻子在他面前咽气,竟比不上几日前在安定门见那陌生妖物的一面。
那双漆黑眼眸对上他的瞬间,像一把利剑『插』进他的心肺,那样尖锐的痛感,恍若人从梦中清醒的刹那。
那时,那两个捉妖人的话何其荒唐:“这是您的骨肉……”
他眯起眼睛,窗外树叶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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