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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有心争辩,却又放弃了念头。
他本就是不懂情爱的宦官,执掌大权后看惯生死,对世间人都该存有的情感更鄙弃看低,完全是个凉薄心性。
与他谈论这些事情,恐怕既会自讨没趣,也会刺伤对方自尊。
可还是有些咽不下气,便懒懒回了一句:“督公不是说教坊司的人理应见惯风月吗?为何还说奴婢太过天真?”
“你当属异类。”
“……什么?”
相思在花枝那端惊诧,江怀越却好似不想再搭理她,躺在了美人榻上闭起双目,隔了片刻又忽而道:“你不是应该也在献曲名单内吗?如今只怕是全都结束离去,单剩你一个。”
“我之前就在挽春坞外等候,却没想到在里边的官员就是您……”
她顿了顿,试探问道,“大人,您还需要听我弹奏一曲吗?”
他睁开双目,很快地瞥了瞥,又闭上眼,枕着双手。
“不用。”
她有些踌躇:“那我……奴婢什么时候可以告退?”
——什么时候可以告退……什么时候能放我们回去……又是这样的话。
无论别人装得怎样毕恭毕敬诚惶诚恐,仿佛他真是高高在上不敢玷辱,可是在他们心底,都恨不能早早的,远远的,跟他隔开十万八千丈。
不是真的敬畏,而是打心里厌恶、鄙视。
只不过屈服于他如今的权势,才匍匐脚下,卑微谄媚。
没有人愿意在他身边真正地待一会儿。
他穿着月白的曳撒,络络金纹交错盘缠,腰间躞蹀坠着碧青竹叶佩,流苏嫣红,斜垂在锦绣垫上。
他看起来,应该是很干净的,然而她还是战战兢兢发问,大概是感到与一个太监共处一室,无论如何,都是无形的肮脏与羞辱。
他躺在那儿,闭着眼依旧显露讥讽的笑:“我准你走了吗?”
相思愣了一下,轻轻移步至榻前:“但是奴婢看大人似乎有些疲惫,事情暂时结束,大人若还有善后的行动,奴婢留在这里也不合适。
而且,奴婢来的时候是有伙伴的,之前没来得及说一声,就被带到了这里,她出了绮虹堂找不到奴婢,一定会着急慌乱。”
“那就让她着急去吧。”
不知为何,江怀越心里浮涌起一种想要故意令她生气、不满的念头。
说完之后,还有意无意地瞥了她一眼。
似乎在等着看她的愤怒与无奈。
相思果然抿紧了唇,克制着情绪道:“督公为什么又不想放我走?”
他从容自在:“你是若柳之死的见证人,如此紧要关键,岂能轻易放你归去?”
“……那您这次又打算扣留我多久呢?”
她破罐子破摔,忿忿不平的神情也掩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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