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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舟死得不算安详,脸被恶沱侵蚀,布满星状红斑。
频繁的高烧和呕吐,昏迷的时候像一块烧红的黏状物,清醒后又总是喊疼。
越想越难过。
“岐舟死的时候,有人对我说人体内的元素——碳、氢、氧、氮,在宇宙形成初期就有了,血液里的铁,起源于超新星爆炸;碳、氢则更早……这些元素在过去的百亿年里,一直在太空飘浮,一直到地球出现生命,成为人体的一部分。
直到人死亡,又回到宇宙。”
顾长愿望着无垠夜空,慢吞吞地说:“虽然这话没错,但我总觉得,这样的说法太过美化死亡了。”
“不管说得多浪漫,死亡始终是残忍的,不是吗?”
当一个老者逝去,便带走了他鲜活的过去,当一个婴儿逝去,便带走了无限可能的未来。
像岐舟这样十五六岁的孩子,死亡既带走了回忆也掐断了梦想。
无论是化为尘土还是繁星,那些回忆不会再增加了,未来也不会到来。
顾长愿轻贴上边庭的胸口,边庭握住他的手,起身在他额头轻轻一吻。
“我只听说过每当一个人离开,天上就多了一颗星星,会照亮走夜路的人。
每一个活过的人都能给后人的路途添些光亮。”
他坐起身,掏出一个打火机,借着夜色把木枪点着了。
火苗滋滋蹿起。
“活着的人要带着死去的人的心愿,更好地活着。”
边庭说。
顾长愿靠着边庭肩膀,看着跳跃的火苗,仰头寻找名为岐舟的那颗星。
翌日,天未亮,岐羽掀开里屋门帘,见窗户已被撑开,清凉的曦光泄进屋,像打翻了月白色的油彩,慵懒地流淌。
孙福运不在,炉火却烧着,蓝色火苗滋滋作响,火炉边坐着一个人,佝着身,露出白且纤细的脖颈。
是顾长愿。
岐羽心脏怦怦跳。
“你醒了?”
顾长愿回头。
岐羽不安极了,手心涔涔渗出汗来,她扯着裙角,想把褶皱扯平,又胡乱扒拉黏在脸上的头发。
顾长愿噗嗤笑了一下。
岐羽红了脸,一吱溜钻回里屋,过了半晌,再出来已经扎好了羊角小辫,换了一件黄色的碎花裙。
她站在门帘下,嘴唇咬得通红,像一个受罪者,做好了被责骂的准备。
顾长愿朝她招手:“站那么远干嘛?喝水吗?刚烧的。”
岐羽怯怯走近,接过水杯却没喝,默默看着漂浮在水面的杂质。
“我一会儿就走了,所以想来看看你。”
顾长愿扒着火堆。
岐羽抬头,见顾长愿变得很瘦,脖子细到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脸也瘦了,皮肤垂在脸上,整个人都像被抽空,只留下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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