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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晚扶着衣箱,想哭,哭不出来,怔怔站了一会儿,找出一套素服换上,又从妆奁里拿出一朵白色绢花,簪在发髻上。
每年母亲忌日的时候,她总会戴上这朵绢花,傅家不许她祭拜母亲,也只有这朵白花可以寄托对母亲的哀思。
如今,又用来哀念谢旃。
衣箱小得可怜,妆奁也是,就连这间卧房都是跟傅娇共用,傅家并不缺钱,只不过她们这些南人生的在傅崇和嫡母眼中跟奴婢差不多,小时候残羹剩饭养着,长大了送去各个权贵府里为姬为妾,给傅家子弟铺路,傅崇早就想送个女儿入宫,如今能把她送进去,一定很高兴吧。
傅云晚找出针线筐,拿了把最小的剪子,藏在袖子里。
她没有刀,但这把剪子锋利得很,应该也能杀人吧。
冰冷的金属贴着皮肤,傅云晚有一刹那又觉得害怕。
她连虫子都不敢杀,更何况是人。
然而为了谢旃。
紧紧攥着,等发软的手脚恢复了气力,又把母亲留下的手稿收拾了一个箱子,放在案上。
母亲爱看书,爱写东西,母亲说从前在南边时家里规矩大得很,轻易不能出门,后面被掳到北边,走了很多路,见过很多人,听过很多南人北人的故事,母亲全都记了下来,就在这些手稿里,那是她毕生的心血。
从前她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带着这些手稿回去南边,交给外大父大母,如今她回不去了,该找个可靠的人帮她送回去。
又取出母亲的骨灰罐,和箱子放在一起。
母亲是四年前过世的,在她落水被谢旃救起后没多久,傅家不许南人女子进祖坟,于是一把火烧成了灰,这么多年她一直带在身边。
该交给谁呢?傅云晚抚着冰冷的陶罐,想起了桓宣。
只有他,他那么厉害,看在谢旃的份上,他应该会帮她。
“好了吗,怎么这么久?”
傅崇咚咚地敲着门,高声催促,“你该不会想着跑出去找桓宣吧?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今天就算是绑,我也把你绑进宫里!”
傅云晚打开门:“好了。”
素服白花映入眼帘,傅崇愣了下:“不是让你换件鲜亮衣服吗?这副晦气模样怎么见驾?赶紧换了!”
傅云晚低着头一声不吭,傅娇在边上劝:“七姐穿素色也很美,陛下肯定喜欢,时间不早了,阿耶快走吧,再耽搁陛下又要生气了。”
时间的确不早了,从元辂起意到现在已经半个多月,元辂还从不曾为哪个女人等过这么久,再拖下去,恐怕真的要翻脸。
傅崇恨恨瞪了傅云晚一眼:“走!”
“十妹,”
傅云晚低声交代傅娇,“等我进宫以后,你把这些给桓大将军送去。”
桓宣应该会明白的,他跟谢旃无话不说,她的心愿,谢旃应该早就告诉他了。
傅娇看看案上的东西,有些不解:“大将军不是派了侍卫跟着吗,要不要交给他们?”
一句话提醒了傅崇:“不行,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桓宣那杂种蛮不讲理,难缠得很,你去拖住那几个侍卫,我跟你七姐从后门走。”
傅云晚跟着他从后门上车,车门关得严实,傅崇不住嘴地交代着入宫后的禁忌事项,如何勾住元辂,如何给傅家争脸,傅云晚一个字也没听进去,隔着衣袖攥着剪子,短短十五年光阴一幕幕划过眼前。
小时候在东窗下,母亲手把手教她读书写字。
三月三日漳水边上,谢旃笑着跟她说别怕。
昨夜桓宣怀里,谢旃烧得焦黑的脸。
所有她依恋的都已经不在了。
等报了仇,她就能去陪谢旃了。
“到了到了,”
傅崇看了眼窗外,松一口气,“前面就是宫城,我先去给王平安传个消息,你待在车里别乱动。”
他跳下车走了,傅云晚伸手关门,身后有人在喊:“站住!”
马蹄声带起滚滚烟尘,一人一骑像离弦的箭,飞也似地向她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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