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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得像蒙了油布,雨水终日靡靡微微,不成帘也不成线,就是湿乎乎的,帐篷前的炉火一直烧着,不间断地烧水煮饭,实在没得东西煮了,就烧柴火。
灾难之后,人们需要鲜活的火焰,像需要温暖和生命。
婳娘走到炉前,有人见婳娘来了,抹了把脸,毕恭毕敬地站起来。
炉子里熬着米汤,镇上残存的玉米和大豆已经被吃完了,现在靠在高瞻送来的米撑着,岛上的人吃不惯白米饭,加水熬成米汤喝。
“战士送的吃的只能撑上十天了……”
刚睡醒的男人说。
“牛羊呢?”
“白天阿巫家的羊下了两只崽,没活下来,都冻死了,现在镇上的牛羊加起来就剩二十头了。”
男人叹了口气,“要宰了吃吗?”
“先养着。
现在咱们没了田,万一再没了牛羊,这一天天的怕是没了盼头,总得让大家有点儿活干。”
婳娘说,“前些天我见镇子东边的树下生了好多松菌,现在应该长得差不多了,等天亮了就让人去摘些回来吃。”
男人听说有松菌,睡意顿时消了,只盼着天快点亮。
蹲在一旁的孙福运把这番对话全听了去,他一声不吭地坐了半天,待婳娘走后,把热乎乎的米汤递给男人:“给你吃吧。”
男人:“你不吃?”
“我不饿,你吃。”
男人说了声谢,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鸣号的人陆续回了帐篷,随便找了块地躺下了,不一会儿便鼾声震天。
孙福运望着桌上的牛角:“火祭的时间定了?”
“定了,三天后。”
孙福运:“这么赶?来得及准备吗?”
“准备什么?”
男人被问得一愣,又一拍大腿:“哦,你说祭品啊,婳娘挑中了老宗家的牛,老宗高兴得都哭了,恨不得当场把牛宰了。”
男人闷头灌了一口米汤,又说,“希望山神显灵,换一年无雨无灾。”
孙福运心想这哪儿能啊,岛上一下起雨来,和女人死了孩子似的,哭个没完,尤其是入了秋,想见几天太阳比翻山还难,想着想着,肚子咕咕叫了一声,显然是饿了,又在心里闷哼:人都快没吃的了,还杀牛祭山神!
他揉着胃,见身旁男人捧着碗,眯着两只细长的眼睛念叨:要不是我家两头牛都被淹死了,哪里轮得到老宗。
叨得他都生出骂娘的心情了,忍不住打断:“行了行了,汤都冷了,快吃。”
男人‘哦’了一声,又咕咚咕咚吞咽起来,孙福运看着远处似有若无的曦光,没有一丁点儿睡意。
清晨五点,哨所的食堂陆续亮起灯,炊事员洗着一盆子青菜,士兵的菜园子被雨水冲了个精光,这些天都靠对岸运来补给,简单但不简陋,碱水面、皮蛋粥、红苕馒头、该有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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