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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梧承认得倒是坦然,“嗯呢,因为我比较贪生怕死吧。”
“那我现在也算是在你的后面了,火车从后面来,遭殃的会先是我。”
我笑了一声,算是配合他的内心戏。
“不,你不一样。”
向梧迈过数个石枕,走到我面前来,拉住我的衣袖,那双乌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我怎么会舍得呢?”
他笑着说。
虽然我无从判断这是不是他的花言巧语,但那一刻,我的确因为他而感受到了愉悦。
他拉着我跳下了铁路,不偏不倚,我们所面对的又是一条可以离开铁路轨道的小路,它通往一条河的河岸,河那头,便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和象征着农田生活的低矮平房。
“有一次,我走在铁路上,前面没人,后面也没有人,远远地,我听见铁路的尽头传来火车的轰鸣声,我知道,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面对着如今空无一物的铁路,向梧面色平静地诉说着自己当时的忧愁,“那辆火车跑得好快,感觉一瞬间就到了距离我不不远的地方,我很害怕,腿都有些发软,但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我在想,要是我就这样躺倒在石枕上,它还会压到我吗?”
“当然,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危险了,我没有那样做,我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铁路,但脚边没有路,我不想掉到坡下去,虽然坡也不高,但我感觉掉下去的话还是会疼,于是我就任由火车贴着我的肚皮从我的面前汹涌地奔行而过,我记得那辆火车是黑色的,在当时我看来,它就像是一头巨大的怪兽,那个时候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大人总说‘马路上的车会吃人’,在那之前我总以为车灯就是眼睛,车的保险杠是嘴,它其实是怪兽,所以它会吃人,但那之后我就知道,是因为它们真的很危险,所以大人才用了比喻的手法来警示我们这些孩子。”
听着向梧的奇思妙想,我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近乎于“怜爱”
的情绪,在那一刻我很想抚摸他的头发,但因为本能的矜持,我并没有真的那样做。
“你呢?感觉都是我在讲,你小时候,身边有什么趣事吗?”
走到河边,向梧停下脚步,抬眸望着我,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看他的表情我知道,他是真心想要了解我,并且对我的经历也是不掺假的好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认为所有同我套近乎的人都是有所图谋,向梧的出现久违地让我产生了对外界的信任感,于是我告诉他,我是怎么过的。
我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一名小有名气的歌剧演员,她在二十三岁的时候遇见了我的父亲,她看过我父亲的电影,她仰慕着他的才华,她因此没有目的地接近他,而她也十分幸运,因为她的年轻貌美,成为了父亲的妻子,当时,我的父亲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匆匆忙忙地结,他让母亲匆匆忙忙地怀了孕,他没有投入太多的时间到家庭当中,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被要求学英语,但其实我并不是一个有太大语言天赋的小孩,语文的学习就已经让我感到吃力,再加一门英语,简直是要了我的命。
学英语的过程是痛苦的,所幸,这样痛苦的日子伴随着我母亲美妙的歌声,就像是中药后的那么一颗糖,让我没有那么难受了。
我五岁之前,我的母亲也还算是一个注重事业的女人,就算生了我之后她的身材已经走样,她也仍旧日复一日地练着她的嗓子,我觉得她不可谓不爱我,但我看得出,内心深处,她是有些埋怨我的。
因为没有我的话,她不会中断她的歌剧事业,她会完成她的第一次世界巡演,她也不会因为产后抑郁而暴饮暴食,更不会在暴饮暴食的肥胖之后又因为减肥而痛苦万分。
在我五岁那年,她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歌剧生涯应当就此结束了,于是她将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身上,她或许认为我能够成为一名歌唱家,开始不厌其烦地教导我,于是在学习英语的同时,我还得学习声乐,谱曲以及钢琴在我母亲看来也是必要的,它们如同大山一般一股脑地压在了我的头上。
我能够十分准确地在固定的时间弹出对应的音符,但我母亲觉得真正的音乐绝非如此,我的歌声也时常令我母亲感到苦恼,她那引以为傲的歌喉并没有在我身上得到相应的传承。
我从不觉得我有特别悠闲的时候,就连出门度假也会被十分细致地安排好时间,我从没有告诉母亲其实我对音乐毫无兴趣,并且以我的天赋好像也很难在这方面有所建树,因为我意识到我母亲是需要我的配合的,看着她的精神状态一天天好起来,我觉得我一直以来的努力并非毫无作用。
在我无聊的时候,我会偷偷溜进我父亲的办公室,那里会有一台放映机,它可以播放父亲存在办公室内的电影资料,那是我儿时唯一的娱乐活动。
对,没错,在我儿时的生活中,是很难看到“父亲”
这一角色的存在的,母亲偶尔会陪我看电影,看我父亲的电影,那时我其实并不知道我看的这部电影是由我父亲导演的,只在片子的结尾,母亲会指着父亲的名字,以状似自豪的口吻,告诉我,这是你父亲的作品。
我的父亲是在偶然一次回家的时候,遇见钻到他办公室的我的,或许我该庆幸,他知道我是他的儿子,而并不是别的随便什么人,他发现我正在看电影,十分高兴,当天晚上,我们家久违地进行了一次聚餐,那之后我父亲带我去看了真正的大银幕,那是我第一次为荧幕内的世界感到震憾,我还记得那部电影的名字,它叫《2001太空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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