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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喜在白家的门口坐了有一会儿了,前些日子杂货铺有些东西需要填补,她从县城买了不少东西回来后,到家时已不早,看到奶奶还在裁布,本有心想劝她歇歇,不要总是熬夜,这些日常的绣活又不着急,还未开口就被奶奶拿出的一两银子堵住了。
后来才晓得原来是白家的媳妇林青过来让做的,她也听说了那人打到一头野猪,想必是卖了个不错的价钱,才出手这般大方,不过最让她诧异的是林青居然是给白家父子准备的,听她奶奶说那人是长大了,懂事了,她却不予置评。
毕竟她曾见过林青数次,大都还是在李家秀才身旁,就算成婚了也不见对白家父子多好,那惯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又怎会轻易变了呢?不过对于奶奶的话还是放在了心上,奶奶瞧人基本是八九不离十的,奶奶并不是个多嘴的阿婆,很有智慧,从不对他人过多指点,对某些无理之人婉转又一针见血地表达两句,之后就不会再多言,她就晓得这人不可深交,也明白奶奶这是让自己心里有个数,至于奶奶无意识地平日经常提到的名字,她就晓得那是奶奶会放在心里关心之人,有可取之处。
她的奶奶特别善良,却因她的婚事多年操心不已,偶尔对着她忧思平日却从不在她面前显露,她明白奶奶这是不想给她增添压力,也不愿勉强她,她也知自己年龄这般大了,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姻缘,心里也早就有了不嫁的念头,她觉得世间男人除了极少数,大抵都是一样的性子,她又怎舍得留下奶奶一人呢,又或是有那根本没有诚意的,就算去了也是寄人篱下的卑微,又或是有那么一丝诚心,却又抵不过现实的考验,原以为的诚意并没有经得起誓言,又有什么用呢?
她也曾以为自己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那人总会一副腼腆憨厚的笑容对她,时不时帮她,也曾许诺过会将奶奶接回去一块侍奉,她那时其实已寻觅良久,以为自己终于得了良人,老天还是厚待她的,却不晓得,有时候一个人的誓言并不仅仅是一个人的,而是一家人的,他的承诺却始终做不了自己爹娘的主,反倒来劝她放下,放下什么,为了一段不牢固的姻缘放下年事已高的奶奶吗?她以为她会很伤心,却不想只伤心了一会儿,就明白了有些事勉强不来,她也不愿将就,她的一生就这一次,如果做不到如意也绝不会委屈自己,她知道自己这样的念头在一些人看来有些不能理解,她的奶奶就清楚,也明白,所以从不逼她,只不过总会自责与愧疚。
她并不觉得不嫁就多么羞愧,相反她更自在些,不用揣度男人,不用讨好公婆,只需想法肆意地过着,怎么赚些钱,怎么将她这两人的小家经营的更好,只剩祖孙二人就要艰苦地活着,费力地挣扎吗?不,她要过得比一般女子还要好。
村中的杂货铺其实每月也只是赚个零头,只是给奶奶一点事干,不会成天忧思,仅仅是将家里的一间空房整理出来,打了一些货架,填补些日常用品,时常有人过来她也不用担心奶奶一个人在家无聊。
早些年她去县城绣庄学了两年工,每月仅回家一次,自然而然起了开杂货铺的心思,每月顺道捎回许多东西,也有些县城时兴的花样和头饰,她在绣庄做活时与管事娘子处的好,一些小东西也能有个优惠,粗布细布要的多了也去个零头,总归比村人自己去买便宜一些。
后来手艺渐渐学出来了,也就领活回家做,她干活快,绣个小屏半个多月的功夫也能挣几百文,管事娘子见她为人爽快,做事认真,还总是时常进不少货,知她家中情况后也有意提点了下,像她这般手艺不错的可以去容城看看,容城大而讲信的绣庄验过手艺后,只要出的起押金的,就可以领些中屏或大屏的活,偶也有做绸布刺绣衣衫的,做完之后能得几两银子不等的工钱。
她后来去了,和奶奶商量过后带着这些年攒下的钱去了管事娘子推荐的绣庄,押金果然很贵,有几两银子的,也有十几两的,甚至几十两的,当然押金越贵的工钱越丰厚,她咬牙押了二十两,领了个中屏回来,第一次做也是小心翼翼地做了两个月,拿回押金又得了五两银子时把她乐坏了。
就这样日子越过越好,奶奶有时舍不得穿买来的布,总会自己织些,也有时接村里一些绣活,她本不同意,不过见基本上也就只有白云来,给白天或者林大松做些衣服鞋子,奶奶做的舒心且情愿,白云又时常送些豆腐过来,也就妥协了,这次看她有些忙不过来遂帮了把手,两人这几天就光忙着做林青的单子,白云父子加林大松一人一身衣服鞋子,外加两套床单,一薄一厚两床被褥,塞的棉花也是实打实的。
昨晚就做好了,见东西有些多,她今天估摸着时辰就来了,哪想白家没人,又不想搬着东西来回跑,索性就坐着等了会。
过了一刻多钟,才看到白家父子和林大松兴致归来,还添了只小猪崽,只不过三人看到她都有些惊讶,难道林青没告诉他们?想想林青这人觉得也有可能。
“小喜姐,你过来是?”
白云将人领进来,并端了杯水着人坐下后,才有些疑惑地开了口,他最近并没有请王婆做衣,也不知这看着就很沉重的包裹里是什么。
林大松和白天各自向王小喜打了声招呼后,就急忙地将小猪放在院内空置许久的猪圈去了,早先白云他娘在家时喂过几年猪,后来白云有了白天也顾不过来,索性就没在喂,猪圈许多年不用,那天听岳父提了句猪崽的事,看天儿很上心的样子,就打扫加固了下。
“呃,林青没跟你说吗?她前几天夜里去了我家一趟,让我奶奶做了些衣服,今弄好之后东西太多,我就送过来了”
王小喜看白云不知情地微显迟疑的表情,语带笑意并意味深长地说道,说实话她也不知林青是闹哪样,只是难得看白云错愕的表情,心里有些好笑,大抵如白云这般从来不骄不躁的人,拿林青也是无能为力的。
她也不晓得林青那人是怎么想的,在她看来白云这样的人最适合过日子,别的她不予评论,就林青那敢想敢做不畏人言的性子,她还是有点欣赏的,只不过人太傻,又太执着,看着无坚不摧的,反倒容易受伤。
“东西我放这了,钱她付了,一两银子,你们今天都试试,如果有不合适的拿来找我,我就先走了”
王小喜交代清楚后,看时辰不早了,拎着白云递过来的豆腐就回了家。
如果说前几天林青给他们买了东西,他吃了一惊也有些不自在时,现在这般一做就做一两银子衣服的举动,他真的是哑口无言了,并不是说被感动的,而是被林青的异常举动弄糊涂了。
打开之后看到三双不同大小的鞋子,各配了一套衣衫,另还有些被褥床单,白云静静地看着这些东西,她只说花光了,却一直不肯具体解释,由着岳父和天儿误解,在一旁看着他们糟心失落,半点也不肯解释,想来是觉得委屈了,那人向来不是肯吃亏的人,好不容易替他们买些东西,他们却还是用过去的眼光看她,大抵也是失望的吧。
只衣服就花了一两,剩下的四两还不知买了些什么,真的是士别三日应刮目相看吗?那改变的缘由又从何而起呢?
白云盯着东西恍思,直到一旁响起岳父和天儿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阿云,你说你总这般费心作甚?我的衣服够了,你从前给我的还有呢,你该给自己和天儿多添些的”
林大松虽口头上这样说,但明显面上也是兴奋的,胡须有些乱颤,虎目发光,扯着大了许多号的衣服就试了起来,祖孙俩试穿后还煞有介事地互相夸赞着。
他从前懒得让人做,都是在县城买现成的,穿的破烂了就扔,直到套住了个好女婿,时常叫他过来吃饭,做衣服时也想着他,简直比那没良心的女儿还要贴心。
“呀,爹爹,你被子也做了吗?太好了,我们能盖新被子啦”
白天看除了衣服外还有两床被子,摸着又暖又软,心里十分开心,有些诧异爹爹怎的做了这么多,不过扒了扒没有他娘的,心里瞬间乐了。
白云看着两人眨眼间就换好了一套新衣,互相夸赞的得意样子,还催促他也试上瞧瞧时,着实不知该怎么开口,看着两人兴奋够了,才于心不忍道。
“天儿,这是你娘亲花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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