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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建国今天心情很不好,作为县里唯一成点规模的企业,县棉纺厂可没少为县里做贡献,什么利税之类的先放在一边,就说政绩吧,这么多年了,县里有多少领导是从这个厂出去的?又有多少的领导往朝里安排过人?
现在好啦,厂里出了状况,眼看着这道坎就要过不去了,数人头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恨不能躲得远远的,任你好话说尽,就是没人舍得帮把手。
墙倒众人推,破鼓众人捶,还真是不到坎坷的时候,就体会不到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昨天下午的工作会,身为常务副县长的余长志强死耐活的算是把外贸局的几个头头脑脑给拉过来了,可整整三个小时的工作会上,那些人除了诉苦就是扯皮,要理由有一大堆,要解决方案却是半点没有。
今天更好了,连人影都不见了。
“老楚啊,县里的情况很复杂,有人眼里容不下咱啦,正值望着借这次机会让咱滚蛋呢。”
刚才在厂办的会议室里,愁容满面的余长志终于打破沉默,透露了一点幕后消息,可刚刚开了个头,就被外面的喧闹打断了。
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厂里的工人来闹事了,慌里慌张的跑出来一看,却正好看到楚振邦一脚将廖云生踹倒在地。
若是由着楚建国的性子,恐怕当场就得上去给儿子两下,不过余长志和刘红军都在边上,他也不好这时候跳出来管教儿子。
刘红军平素对廖云生也是看不过眼,不过他是副厂长兼党组书记,将来是准备朝县委调动的,如果没必要,类似廖云生这样的人他也不愿意得罪,毕竟打狗看主人,廖云生的弟弟廖云起好歹也是渠水镇的镇长呢。
可万事有个特殊,今天的情况就是例外。
现在是什么时候?是棉纺厂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了,八万件棉衬堆积在仓库里销不出去,收购棉花打下的白条兑现不了。
会计账上满打满算就还剩下一千多块钱,眼瞅着再有一周时间就到了开工资的时候了,要是工资再拖下去了,厂里工人非得闹起来不可……
刘红军不是厂长,可他是副厂长兼党组书记,厂里出了问题他也有很大的责任,更何况这次挨坑的合同还是他拍板订下来的。
再有,眼下余长志就在前边站着,这脸一丢还正好丢在县领导的面前,刘红军那气哪能顺的了,出门的时候,那张脸就黑的像是包文正再生,就差张口骂娘了。
肇事的总共三个人,一个是楚振邦,刘红军有气也不能朝一个半大小子身上发啊,更何况这孩子还是楚建国的儿子;一个是谢兰秀,人家一个女同志,他也不好跟人家呼来喝去的;要说能拽过来骂两句的,也就是廖运生了,偏偏这老绝户不做人,领导来了他还赖在地上撒泼。
听廖云生嘴里骂的难听,俨然就是泼妇一个,刘红军那张黑脸都快抽成一团了,积在胸腔里的怒火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也顾不上县里领导就在边上,大脚丫子一扳,噔噔噔几步奔过去,赶到廖云生近前的时候,青筋暴起的太阳穴连跳几跳,大吼一声:“你嚎什么丧,把这当什么地方啦?!
是你们家炕头还是你们家坟地啊!”
“嘎……”
廖云生的苦恼戛然而止,一张嘴咧着,鼻子下面还吊着一道清鼻涕。
“滚,给我滚,”
刘红军单手掐腰,另一只手手指几乎戳到廖云生的脑门上,厉声道,“滚回去给我写份深刻的检查,明天早上交到党组办。”
廖云生倒是不怕刘红军,只是看他此刻面色狰狞,心里多少有些发怵。
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旁边装乖宝宝的楚振邦,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你们也逍遥不了几天了。
这么想着,廖云生从地上爬起来,嗓子里哼一声,拍拍屁股上的浮土,转身就朝月亮门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觉得这么灰溜溜的走了很没面子,又扭回头来看一眼面色铁青的刘红军,幸灾乐祸般的啐一口,说道:“呸,不就是厂长吗?我倒要看看你这厂长还能做几天。”
这话说的声音不小,别说刘红军几个人离得近都听到了,就连站在厂办门前的楚建国、余长志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有所指啊。
刘红军当时就要发作,可心里的顾虑却将这股怒火硬生生的压下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深深的忧虑。
原本楚建国还打算训儿子两句的,结果廖云生临走时扔下的这句话,反倒让他没了心情。
好歹也是正科级的干部,楚建国也不可能半点政治意识都没有。
廖云起在渠水镇镇长的位子上一坐就是五年,早就想着往上动一动了,如果这次余长志因为棉纺厂的事倒下去,估计欢呼的人不仅仅只有廖云起一个,若说余长志自己没有感觉,那估计说出来都没人相信。
原本应该是平平常常纠纷,但发生的时机不对,当事人的身份也不对,这就是一种尴尬,现场的气氛也格外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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