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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慕容永情不自禁地微微一颤,朝后推开半步,低头惶恐道:“末将不敢。”
慕容冲不以为意地收回手来,一抬下巴:“想想当年在平阳,你我饱受前秦官员的欺凌,倒是时常像今天这般相依为命——朕还想再听你吹一曲‘阿干歌’。”
慕容永忙躬身道:“皇上恕罪,当年那个陶圩已经在征战之时摔碎了。”
“那就算了。”
慕容冲淡淡地转开脸,“将篝火再燃地旺些,此处虽僻,但毕竟还属姚秦地界,你去洞口守夜,不可有半点闪失。”
慕容永俯首遵命,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刚到洞口就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吹地浑身一凛,受了撞伤的腰肌顿生彻骨的酸疼,他呵出一口白气,在洞口盘腿坐下,不得不暗中运起内力与那疼痛寒冷相抗——他好不容易才在山壁罅隙中找到这么个可供藏身的小山洞,否则即便姚军不曾搜索过来,他们二人通体湿寒地曝露野外也会活活冻死——他这么一恍神,身后就已响起了慕容冲细细的鼾声。
慕容永心中空空荡荡,似还不能相信眼前所见,照理他该高兴该欣慰一切回到了他最初想要的原点,慕容冲心中只有自己、只有天下,再没有姚嵩、苻坚等等一干外人,可此时此刻为何腰伤剧痛竟似蔓延至四肢百骸乃至心扉骨髓一般,呼吸吐纳间都莫名所以地隐隐作痛。
然则过不多时,便听慕容冲在内喊了一声,慕容永忙起身回去查探,见他并未醒转,乃是害了冷,上下牙齿咬地格格作响,慕容永想了一瞬,将贴身穿地温热的皮甲抽出给慕容冲换上,翻身动作间,慕容冲便被惊醒,低头看着慕容永替他着衣,便伸手捻了捻那皮甲毛边,嘲道:“你在西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还穿这破烂玩意儿?”
慕容永给他系上绳结,却不去答他这句话,重又转身到洞口坐下。
慕容冲在后喊了一句:“夜来风雪甚急,你还是留在洞中伺候吧。”
慕容永应了一声,默默地在慕容冲坐卧的石台前盘膝打坐,慕容冲辗转片刻,拧着眉道:“头还是一阵一阵地疼——也不知两年前是被何方妖孽所害,中了那移魂之术——”
慕容永的唇动了动:“不是妖孽。”
慕容冲偏头瞥了他一眼,慕容永低声又重复了一句:“他不是妖孽。
。
。”
颊上立即不轻不重地挨了一刮,耳中听他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朕才是正主儿,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慕容永低下头来,倔强地不肯出言辩驳抑或是认错。
慕容冲翻身躺下:“朕头疼地很,你上来替朕按一按。”
慕容永伸出两指,抵住他的太阳穴,缓缓地将内力注入,似觉得疼痛稍缓,慕容冲双眉微展,眼中则现出一丝迷茫。
次日清晨,慕容冲再次醒转起身,已无大碍了,但那狭窄的洞窟中除了他却已空无一人,徒留石台前一堆焦黑的篝火余烬。
慕容冲猛地跳下石台,冲出洞口,入眼一片冰天雪地,过耳皆是呼呼北风,却哪里有一丝人迹?
他心里复又隐隐恐慌起来。
不顾危险地喊了一声:“慕容永!”
他踏足雪地,又加大音量喊道:“慕容永!”
回音震落了压在枯枝上的层层白雪,簌簌落雪声中,他的肩头被人轻轻一拍,他转过身,眼前所站的赫然便是去而复返的慕容永。
慕容冲眼中阴霾一扫而过,下一瞬间忽然扬手一掌过去,冷冷地道:“去哪了你。”
慕容永猝不及防地被打偏了脸,慕容冲这才看见他手上拎着两条已经僵死的黄河鱼。
二人相视无言,半晌后慕容永道:“皇上是怕我弃您不顾,独自逃生?”
慕容冲收回手,斜睨了他一眼:“大难临头,人为求自保,有甚做不出来的?当年若非慕容泓先有杀朕之心,朕又何必策反韩延、段随先下手为强,取他而代之!”
如今西燕朝廷,慕容永是除他之外的天下第一人,焉能保证全无二心。
慕容永默然,似也想起当年兄弟阋墙的那番血雨腥风。
慕容冲又不悦道:“就算去觅食,为何不先请示一声。”
“为怕人发现,清晨便须去凿冰捕鱼。
而且——”
慕容永道:“末将。
。
。
留言了的。”
二人回到洞中,慕容永一指熄灭的篝火旁的灰烬,慕容冲定睛看去,见上面银钩铁画地仿佛的确用枯枝划写了几个字体,但细细看去,却又不知其意:“这写的是什么字?非隶非篆,朕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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