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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午时初刻,嬷嬷领着一年轻道姑进了正院,她生得大约一十出头的年纪,眉清目秀,颇为沉稳,老太太没见着虚灵道姑,眉头不由拧起,“你师父呢?”
这位年轻道姑她也见过几回,是虚灵道姑半年前收的徒儿,人长得不错,做事也沉静,只是哪里能跟她师父相提并论,
嬷嬷苦笑道,“虚灵道姑老家还有一姑姑,前不久去世了,她老人家回了乡下,一年半载是回不来,这位玉琴道姑年纪虽轻,近来也颇有名声,您不如让她试一试?”
老太太心顿时凉了一大半,往引枕躺去,心情沉闷。
嬷嬷又劝了几句,老太太心里想,来都来了,准不准也碍不着什么,便默认了此举。
那玉琴道姑在院子四处走动一遭,手中拿着一木制的卦象,在东南西北四角均打了卦象,最后又回到老太太的内寝洒了些符水,摆了一阵卦象,老太太眉眼都没睁开一下,鲜见不太信任她。
末了,玉琴道姑回到老太太跟前,作了一揖,道,“老太太这病算不得病,着实是有人冲撞了老太太您。”
老太太一听,爬了起来,“什么意思?”
玉琴道,“请问府上近来是不是添丁进口了?”
老太太心泛咯噔,“是啊你如何知道?”
莲姨娘刚生孩子不过六日,她还没遣人去道观报喜呢,她看了一眼心腹嬷嬷,嬷嬷暗暗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有告诉玉琴,老太太神色正了几分,“你继续说。”
玉琴面色凝重道,“真正旺老太太的是她腹中的孩子,如今孩子坠地,老太太心事已了,本该处处如意,偏生这妇人心有妄念,冲撞了老太太”
老太太心头一惊,那莲姨娘可不就是想扶正做太太吗,她面色数变,最后问,“该如何化解?”
“这倒是简单。”
玉琴笑了起来,“我先做一张符箓,贴在老太太拔步床后,您再让这妇人搬移至偏僻之处,最好是离您越远越好,哦,对了,府上有一水溪从东南入,打西北角出,最好把她挪至西北角方向的院子,如此她便碍不着您了。”
嬷嬷颔首,“这法子倒是不难。”
她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沉吟片刻,莲姨娘刚生产不久,挪院子对她不利,不过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个姨娘又如何与她相提并论,“孩子呢?孩子要一起挪过去吗?”
“那当然不能。”
玉琴郑重道,“这个孩子是旺您的,他不能挪动。”
老太太放心下来,吩咐嬷嬷去办这桩事。
躺在莲怡园的莲姨娘正做着三夫人的美梦,一群婆子气势汹汹闯了进来,一话不说将她连同被褥一起裹住,抬着直往西北角的偏院扔去,莲姨娘吓得大叫,婆子们为免惊动老太太,径直将她嘴给塞了。
四小姐宁溪闻讯匆匆赶来,跑上前拦了一脚,亲娘的衣角都没摸着,就被婆子给撞一边去了,她气的大哭,直奔老太太的正院,老太太额头正疼着,被她哭得心烦意乱,着人将她赶走。
宁溪只得去前院书房求父亲,彼时宁一鹤正沉浸在喜得贵子的快慰中,听到女儿回禀,脸色当即一沉,大步往正院迈去,人还没进去,中气十足的声音先吼来,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莲儿刚生产没多久,她身子弱,又非年轻妇人,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宝贝疙瘩,您这个时候作践她是何故?”
“我作践她?”
老太太气得额尖青筋暴跳,肺腑险些炸裂,在屋内拍着桌案道,“我这多年对她还不够好?纵着她一个妾室骑在正室头上,庶出的女儿跟嫡出对待,她没有三夫人的名衔,跟三夫人又有什么区别?我不过身子不舒服,将她挪开一下,你就来质问亲娘,她如今还只是姨娘,你便如此,赶明儿扶正后,你岂不要把我这个老子娘给赶走?”
宁一鹤听得老太太身子不利索,当即气势一收,语调一转,立在门槛外往里探进半个头,“您身上不好?儿子怎么没听说?”
老太太按着发胀的头颅冷笑,“你只顾得了儿子高兴,哪里顾得上我这老太婆?”
宁一鹤讪讪地迈了进来,坐在老太太塌前,诚恳认了错,待老太太心情平复下来,又讨好着问,“您打算把她挪走多久,您也知道,她好日子将近,一双儿女都等着她教导,万不可失了她的颜面。”
老太太闻言冷冷看了儿子半晌,最后凉声道,“先等我身子好了再说。”
没给个准话。
宁一鹤也晓得母亲在气头上,不便硬碰硬,告了罪离开了。
老太太阴沉地看着他离去,嗤笑一声,“原先我纵着莲姨娘,他乐见其成,如今我稍稍埋汰她一些,他便来大吵大闹,你说待扶正后,会是什么光景?”
原先莲姨娘仰她鼻息过活,老太太是一点都没把她放在心上,如今身份即将发生变化,老太太不由担心起来,宁一鹤不喜穆氏,穆氏性子又软和,在她这个婆婆面前几乎是任听任从,可莲姨娘不一样,莲姨娘城府极深,能说会道,这么多年,宁一鹤妾室换了几波,唯独这位莲姨娘稳坐钓鱼台,俨然三房后宅的女主人。
儿子已经生了,老太太也没什么再指望她的。
嬷嬷几乎已猜到老太太心思,又问道,“您先前不是承诺了她吗?再说,您扶正莲姨娘不就是为了给四小姐与四少爷博一个嫡子的出身,将来好谈婚论嫁?”
老太太眼底闪烁着精芒,“一个扶正的妾室,你以为外头能给她多少脸面?我之所以把风声放出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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