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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小公主想念陛下了,您瞧瞧这可人的小公主,竟一点也不哭闹哩。”
老嬷嬷在一旁道。
东聿衡听了也很是高兴,居然又亲自将小公主抱了过来,唇角带笑地凝视了小娃娃半晌,突地说道:“沈夫人,朕觉着七公主长得像睿妃,你觉着像么?”
张氏心中大惊。
这分明是湄儿的孩子,陛下怎么地说她像宁儿?
东聿衡也不顾张氏心思,又问一遍,“你看像么?”
难道小公主真像宁儿么?张氏不由自主地走近一步,东聿衡居然也将手臂低了低,让她看个清楚。
襁褓中的婴孩与记忆中的脸蛋儿重叠,张氏心下酸楚,眨了眨眼,恍惚道:“这眉眼……与娘娘小时倒真有几分相似……就连这鼻……妾身记得当初娘娘的鼻也有些平塌,妾身怕娘娘鼻子长不好,成日还捏着她的小鼻子哩。”
东聿衡沉默片刻,轻笑一声,腾出一手来捏了捏小公主的鼻子,“小塌鼻,小娇娇……”
不知为何,张氏竟听出一股心酸来。
她抬头看向皇帝,只见他的神情是那般宠溺,眼中却是深沉的忧伤。
沈湄住在春禧宫西殿,东聿衡看完小公主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住进了没了主子的东殿。
这一年来,皇帝夜宿春禧宫的次数渐渐增多,沈湄怀孕不能侍寝后,东聿衡依旧过来,一人住在东偏殿里。
当初沈宁回去省亲时,宫殿里的东西一样也没带,因此东偏殿的一桌一椅与沈宁临走时没有两样,甚至连她的书房与武室都没有变过。
万福知道这里头怕是很久也进不来新主子了。
东聿衡坐在榻上,左臂支着如意纹扶手,面色淡淡不言不语。
万福随侍一旁,已经习惯了东聿衡这种情状。
自睿妃走后,陛下大抵一月有余不曾踏入春禧宫。
直到沈婕妤进宫,陛下赐她住进春禧宫西殿,才重新踏入此处。
然而就在召幸沈婕妤的第一夜,陛下跨入宫中高槛,却蓦地止住了步伐。
他站在身后,望着陛下背影竟蓦然生出一丝哀伤来,当时的他不解这心情从何而起,许久以后才明白,那是陛下的伤心。
那夜陛下没有去西殿,独自一人进了东偏殿。
之后陛下来春禧宫的次数渐渐多起来,少数召了沈湄侍寝,大多数时候他一人住在东偏殿里,几乎每次都像现在这般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偶尔会微笑,然而微笑过后却是更沉痛的眼神。
万福担心他郁郁成疾,小心翼翼地劝解几次,东聿衡起初点头,也少来了春禧宫,然而那段时日却愈发暴躁,没过多久,陛下便再次踏入了春禧宫。
第二日再出来时,眼中阴郁更浓,举止却恢复了平常,大臣们不再战战兢兢。
万福曾听说过一味药,它能让垂死的人得到短暂的安抚,可药效过了疼痛却是加倍,因此,必须不停地给病人用这味带了毒的药。
他觉得皇帝如今就在服用这味毒.药。
他与潋艳胆颤心惊再劝,东聿衡却是暴怒。
从此无人敢提。
他从没想到睿妃的逝去竟给陛下带来了如此大的打击,怕是陛下自己也没料到。
他自小跟在陛下身边,陪伴着他走过了二十年的岁月,见证了一代英明君主的成长与强大,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陛下对待后宫妃子的态度。
陛下喜爱她们,喜爱她们的风情各异,千娇百媚,她们都是他锦绣江山的美丽点缀,他乐于宠爱她们,只是一旦她们与江山基业有了冲突,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们,不管前一个夜里是否还曾火热缠绵。
万福一度以为睿妃之于陛下也是如此,最大的不同不过是陛下用了心罢了。
而事实也是如此,在得知睿妃染上绝症之后,陛下即便痛苦,依旧留在了宫中,冷静地拟布着各项旨意。
他以为,睿妃娘娘死后,陛下定会伤心几日,因为陛下终是动了情。
可是,也最多伤心几日,景朝的鸿图伟业还等着陛下指点江山,他也不能为一个女人颓唐许久。
然而一年过去,旁人的哀伤随时光淡去,陛下的沉痛却如陈酒沉淀,愈发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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