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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皓轩不打算示弱,但也不打算让这个局面持续下去,微微一沉吟,他随即摆好了四个酒杯,然后开始倒起酒来。
他先给黄沾倒酒,同时一边倒一边念道:“人逢百世难沧桑。”
然后给顾嘉晖倒酒:“梦醒却原尽黄粱。”
接着是赵闰勤:“幸免形如范丹辈。”
最后是自己:“些须哪得效孟尝。”
他念得抑扬顿挫,四句二十八个字,字字都清晰,念得很有韵味,非常好听。
之后,张皓轩放下小巧的青花瓷酒壶,面带微笑的看着面前三人不说话了。
赵闰勤一片茫然的神色,完全不知道他在念什么,顾嘉晖和黄沾,双双在愕然和惊奇之后,一个眉头微皱,一个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如此过了好几分钟,黄沾才出声问道:“范丹是哪个范丹。”
“东汉名士,有乐府诗曰:甑中生尘范史云,釜中生鱼范莱芜。”
张皓轩给出了答案。
“效字应该不是笑话的笑。”
顾嘉晖插了一句。
“效仿的效,我怎么可能笑话孟尝君呢?”
张皓轩耸了耸肩。
黄沾和顾嘉晖又不说话了,赵闰勤看出了什么,也将嘴巴闭得紧紧的。
如此又过了两分钟,顾嘉晖忽然噗嗤笑了出来,黄沾当即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瞪向张皓轩,将手中的折扇往他面前一点:“你个衰仔,我就说错了一句话,你居然如此编排我。”
虽然语气有些不客气,但那种意外、惊喜又郁闷的神色,却非常明显。
“我哪有啊,”
张皓轩双手一摊,做出无辜的模样,“我只是在说,不敢和孟尝君相比。”
他吟的是一首绝句,前两句倒还很普通,无非就是说,人生即使活了百年也难得见到沧桑,起起落落,到头来不过是黄粱一梦,但后两句放在目前的环境下,就耐人寻味了。
中国历史上叫范丹的名人不少,这里的所说的东汉名士范丹,则是个有名的穷人。
所谓甑中生尘,甑是一种蒸食用具,这里面都布满灰尘了,可想而知有多久没有开伙了,所以放在这里正好合适:辛亏我没有穷成范丹那样的人。
再和下面一句结合起来就更有意思了,孟尝君就不用说了,战国四公子之一,号称门下食客三千,有冯谖那样的能人,也有鸡鸣狗盗之徒。
简而言之,这两句诗联系起来,意思就是说:我也不过只比范丹好上一点,就这点身家怎么去学孟尝君?
这是一首自嘲的七绝,将自己摆在很低的位置上,来感叹世事的艰辛。
不过正因为姿态放得很低,都已经快低到地下去了,在这种情况下就有点挤兑的意思了。
赵闰勤会茫然不意外,但顾嘉晖和黄沾是三十年代四十年代出生的人,多少都有过一定的熏陶——顾嘉晖可能差一点,毕竟是穷人家庭发达的,但港大毕业号称才子的黄沾不可能听不出其中的调调。
所以他才会有些恼火的说什么,“你个衰仔如此编排我”
,明知道对方在挤兑自己,偏偏自己没法反驳只能受着。
毕竟,至少表面上,张皓轩已经借这首诗,将姿态放得很低了,再计较下去,在不明内情人的眼中,他已经是失了气度
不过呢,更多的还是意外和惊喜,这首七绝句黄沾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只会是张皓轩自己做的,再加上如此应景,很大可能是现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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