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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锁昨夜里装样子回去大小太师叔那里睡,一早上就冰冰凉地来钻金铃的被子,不料扑了个空,金铃早早起来去了鸽房,回来便发现床上多了个美娇娘。
“她二人丢下我去堆雪人了,我无处可去,只好请大师姐收留我,大师姐肯不肯的?”
“当然肯的。”
“大师伯怎么说?”
金铃走过来时从案上顺了一本书,在床边坐下来,银锁将拨开后盖的匕首插在她床头,探出小半个身子,与被子一道将金铃裹住。
信仍旧是密码写成,她拿了金铃拿过来的《六韬》,先将自己记得的字译出来,又把不甚明了的核查一遍,两人凑在一处一看,果是向碎玉叫金铃从中联络明教。
“大师伯真奇怪,他若是防我,断断不该用《六韬》。”
整个人冷冰冰的,像是一尊玉像,如今不但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还很有些痴,譬如说这链子就十分匪夷所思,又譬如说随便从手边抓起一卷书就要教她读书写字。
但不论金铃说什么,银锁总是听的,即便是把她当成一只幼犬一样用白银链子拴起来,她也并不是十分抵触。
金铃不容她反抗,左手扶在她腰后,时刻纠正她的姿势,右手握住她的手,控制她持笔,一笔一划教她写,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念。
“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财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
这一章终于写完,金铃落笔一顿,道:“你来。”
银锁却道:“少主,这些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金铃却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师父道‘书读百遍,而意自现’。
等你写了一百遍,我便一个字一个字说给你听。”
写字一百遍,于一般启蒙小童来说,是很枯燥的。
孩童大多爱玩爱闹,不喜静下来读书。
但于银锁来说却是新鲜得很,她自觉已过了十四五年四处乱窜的日子,坐下来读书这种生活却从未经历过。
因此叫她老老实实抄书写字,她倒还十分愿意。
金铃的声音清泠泠,当初银锁见到她时,就很爱听她说话,听了此言便心道:少主不想说话,我偏要骗她多说几百字几千字。
因此手上加力,运笔如飞。
就等着写满一百遍,让金铃兑现自己的话。
金铃右手不握她的手,左手却还搭在她后腰上,见她渐渐鬼画符起来,便捏了一下她的腰,道:“写那么快做什么?你初初习字,如不字字计较,打好基础,日后写字便有肉无骨,算不得上乘。
这道理与我日日让你劈柴挑水是一般的。”
银锁悄悄做了个鬼脸,才好好写起来。
金铃虽已信她真的一点不记得前事,但总想找出她的来历。
见她写字实在不似初学,便坐在旁边细细观察。
金铃笔迹传南朝旧法,笔划转折间总还是圆润些,银锁虽然照她的手书来抄,转折点划却斩截峻利,乃走北朝碑体之路,她自然不会是南人了。
其时神州陆沉,诸胡入主中原,已难以从血统来分南北。
前朝晋之明帝司马绍之母乃鲜卑种,明帝金发碧眼白肤,看着便是个胡人,却做了汉人的皇帝。
桓宣武碧眼猬须,亦非黑发黑眼的中原人。
而北面沦陷已久,有不少汉人已在胡人手下做了多年大官。
上庸此地处于南北分界线上,也难从习惯上来分辨。
也唯有字体,可以研究出点蛛丝马迹。
想到此节,她不禁道:“你果然是个小胡儿。”
“少主不爱胡儿吗?”
金铃摇头道:“爱。”
银锁放下心来,继续抄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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