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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琅迟疑着,吞吞吐吐,似乎很难开口。
“嗯?”
江琮低着头看她,目光中满是耐心。
他面前的女子显然有些欲言又止……或者说少女会更贴切一些,母亲说她今年才十八岁,并且还未满。
她还如此年轻,看上去也没什么城府,随便问两句,眼睛便看向别处,脸上的犹豫挣扎便根本藏不住。
不想说便罢了,他刚想开口,却见她忽地看过来,那双清凌凌的水波眼在夜色中,竟也能有晶亮色泽。
“我,我有点想阿爹,”
她艰难地说,“今天原本该是他生辰。”
竟是如此。
江琮想起母亲所说,她年幼丧母,是由父亲抚养长大,父亲亡故后她守满了三年孝才上京。
他们之间感情定是十分深厚的。
她轻声道“以往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为他做一碟糕,没什么特别,就是红枣糯米之类,这些东西在侯府不过平常,但对百姓来说,已经是逢年过节才能尝到的佳肴。”
“阿爹嗜甜,于是每逢生辰,不用吃长寿面之类,只要这么一碟糕,再配上一壶醉雕,便能同我聊上一整晚。”
“世子不晓得醉雕罢?不过一文钱便能买一杯,又烧又烈极难入口,在冬天卖得最好,因为可以暖身。
穷地方,多得是借热酒才能在忍受寒冬天气出门做活的人。”
“阿爹连醉雕,也不过是这个时候才喝一壶罢了,每年此夜我都习惯了通宵陪着,如今他走了这么久,还是会在这夜失眠……或许是冥冥之中,他还想让我同他说说话罢……”
她微低着头,轻言细语地说着这些,手指先是捉着衣角,似乎又觉得冷,又改换抬起来抱着双臂。
江琮便在心里叹气,他有点后悔问她了,原本是想打住她询问自己的话头,没想到弄得人这般不开心。
偏偏那张脸又抬起来,好让他瞧见月光下莹亮的眼,长睫上沾染的,不知是露水还是泪。
江琮真的后悔了,他最看不得女孩家流眼泪——
他只能温言道“令尊若是在天有灵,见你如今平安,定然也欢喜。”
对方嗯了一声,才慌张地擦了擦眼角,赧然道“让世子见笑,其实我并不太伤心难过,只是从未同人说起这些,今日世子问着,说出来——倒舒坦许多。”
叫他世子,不肯叫夫君了,果然还是恼了么?
真见她后退一步,行了个礼,客客气气道“时候不早,就不扰世子清净,泠琅先行告退。”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独留江琮站在原地,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走廊回转处。
他觉得自己有点笨,再怎么,人家嘴上说不伤心,但也该好好再安抚两句罢?奈何实在缺少这般经验,才想好怎么回话,人都跑没影了。
“不仅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更是救你小命的恩人,要是慢待了人家,小心我饶不了你!”
慈母的威言还在耳边回响,江琮颇有些懊恼地拾起地上拐杖,负着手慢慢回屋了。
她应该,不会记恨吧?
泠琅当然不会记恨,她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昨夜风波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绿袖已经备好热水,就等着她起身洗漱了。
这丫头唯有早上是最勤快精神的,午饭一过便会恹恹打瞌睡,到了晚上,更是站着都能睡着。
对此,泠琅唯有羡慕二字而已,同一觉能囫囵睡到天亮的小侍女比起来,她这个动辄夜晚飞檐走壁的少夫人要辛劳得多。
净了面,漱了口,她坐在凳上,开始为自己梳头。
身后的绿袖欲言又止,似是有话想说,泠琅从镜儿里瞧见,笑着问“怎么了?”
绿袖期期艾艾道“少夫人,说好每隔五天让我梳一次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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