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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琬跪在匀称的青石方砖地板上,把头垂到很低。
“哥哥已经病得很重了,大夫说拖不过这个年关,求太太高抬贵手,暂时别把院子收回去。
太太如能答应,我愿意结草衔环服侍太太左右!”
天已经入冬了,屋角紫金铜薰炉里燃着的银丝炭发出融融暖意,谢琬却仍在发抖。
她从来没有向谁低过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向这个女人低头,可是为了让哥哥在最后的时光里过得安稳,她已经顾不得尊严了。
他们所住的狮子胡同的院子是赁来的,没想到,几天前房东竟已经把院子高价卖给了谢府。
谢府高门大宅,如今的老爷是当朝阁老,家财万贯,怎么会看得上这样破落的小四合院?而且偏偏是她和哥哥唯一的栖身之所。
她知道,谢府不愿再给他们活路了,自打他们的祖父谢启功死后,谢府的人更加把这份迫切想灭掉他们二房的心思表露在面上。
可是,纵使她明知事实如此,也无力再改变。
如今的谢府已经是王氏母子的,祖籍清河县的人也只知道荣三爷而早忘了还曾有个原配嫡出的腾二爷。
即使她与哥哥谢琅本是谢家唯一名正言顺的嫡房后嗣,也即使如今安享着谢家财富的本该是他们而不是王氏和她的儿子,现在再说这一切,都晚了。
像如今,她就仍只能放弃掉所有的尊严,跪在他们的面前,把头低到尘埃里,卑微地企求他们能够再给彼此留一丝余地。
谢家老夫人王氏高居于上首端坐,双目微闭,捻着手里一串紫檀木佛珠。
屋里很安静。
佛珠的声音在空旷的花厅里显得格外响亮。
冷硬的地板硌得薄裳下谢琬的膝盖生疼,这也没办法,在她下跪之前,王氏说绒毡脏了,该洗了,于是让人把垫在地上的绒毡给收走了。
直到她跪得额角冒出了汗,顶上佛珠声才停了,转而传来王氏幽长地一声叹息:“这事,你可着实让我为难了。
府里兰哥儿正在出天花,相国寺的大师说了,需得搬到东南方位住着才能驱邪避灾,狮子胡同正好就在东南。
兰哥儿是你大伯的心肝儿肉,也是我的眼珠子,为了这事,你伯母到如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你说,我能不顾兰哥儿的死活么?”
谢琬蓦地抬起头,苍白而绝艳的脸整个儿都在颤抖:“可是狮子胡同不只一个院子,太太另找一处给兰哥儿将养也是一样啊!”
她就不信,偏偏她们挑的那一处地方适合养病!
她手上再没有丁点儿的余钱,京师房价又不低,她不可能再去别的地方赁到房子了,这么样搬出去,哥哥不是病死就是冻死!
哥哥要不是为她去找轻薄她的那户人家出气,怎么会落到被人家护院打到四肢全折的地步!
他是个文人,体面对他们来说是最要紧的,难道在他将死之时,她还要让他死的如此没有尊严吗?!
“那怎么一样?”
王氏睁开眼,唇角扬起来,慢悠悠道:“大师说了,只有你们那一处院子才最合适。
你如今既然以谢家人的身份求到我跟前,那么论理,兰哥儿就还得叫你声姑姑,你做姑姑的,该不会跟个孩子争地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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