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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眼情绪很淡,看不出喜或怒,却用无声对视告诉顾久,这里不是酒店,他亦不是一夜情绝佳对象。
浴室用品一应俱全,连衣橱里也有顾久的睡衣。
整整四十分钟后,她终于从浴室出来,松松垮垮一件T恤,一双腿裸.露在外,白嫩纤细,玩下衣失踪,好在室内暖气充足,没让她成美丽冻人。
“小九,还有一个小时,没话要跟我说?”
还剩一个小时,到程聿舟平常起床时间,在自制力这一点上,他跟顾久截然不同,更何况,他最近还因为叶信辉的案子劳神。
绕过程聿舟,顾久安安静静躺上床,整个人伏在那里,罕见的眉目温软,不是心中那个九岁小女孩跑出来,也没刚才仰头迎合他的主动热情。
安静乖巧,难得一见。
“我又惹我爸发脾气,他昨晚大概睡不好。”
一副单纯无害表情。
顾久用了个“又”
,频率有多高,其实不难猜,总之,每一次父女通话,都以争执或冷场告终。
父女和平相处,那副画面,纵然在她梦境也没出现过。
“你呢,叶信辉的案子,是不是很难打?”
一转眼,她谈话欲望高涨,语气温柔像电台晨间女主播,和听众谈生活哲学,对他人问题兴致勃勃,唯独不愿谈论自己。
没人愿意面对自己的烂摊子,因为早看透无法收拾,却不介意给别人当人生导师,反正动一动嘴皮子就足够。
“不喜欢我接这个案子?”
程聿舟不答反问。
从潘伟良、到蒋越、再到叶信辉,他似乎总与恶人为伍,在旁人看来,外表多风光,内心就有多肮脏。
程聿舟不在意外人眼光,只在意顾久心结是否仍在。
她摇摇头,却不给肯定或否定回答,一分钟之后,打了哈欠,眼皮最终输给困意。
目光沉沉望着顾久,片刻后,程聿舟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提前开始一天日程,把卧室留给她。
房门悄然落下,顾久一双眼缓缓睁开。
那个念头在心头、舌尖辗转已久,却始终说不出。
“又或者你是想听,我活得生人勿进,是害怕有天被人说,我像我妈一样是疯的?”
“小九,真有那一天,我陪你一起疯。”
一年前的争吵,程聿舟誓言动听,让顾久也曾有半秒恍惚,触动心底柔软。
其实她跟程聿舟,都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一副好皮囊下,生命力早早枯萎,直至遇到彼此,负负得正,像彼此最后一块拼图,得出圆满结果。
可她和程聿舟,到底不相同。
最后关头,顾久突然清醒,她的秘密,面对阮夏时,未能说出口;面对程聿舟,更加做不到。
她害怕看见程聿舟的眼睛,害怕看见那双眼里或惊愕或冷漠的情绪,将她看成怪物;如果连另一个异类也选择抛弃她,她真正会变成一无所有。
这一夜,顾久最终没做到跟任何人和解——阮夏、顾望山、程聿舟,包括,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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