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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到头有四季,最热闹的当数五六月。
不远处的榴花鲜鲜艳艳一片,像出了缸的大红绸缎,铺陈开,翠绿反而成了点缀,明艳的色泽交相辉映,遥照半边天地。
隐隐约约的蝉鸣从树梢枝头传出来,欣荣抬起右手,垂了眸子随意地瞧了瞧翠金镂空的精致护甲,口里说:“欣和,我这样安排,你觉得如何?”
阿九不想见到谢景臣,这个帝姬虽然打着小算盘,却将将称了自己的心意,她自然没什么意见。
眼一抬,目光从赵宣身上扫过去,又转过头去看欣荣,面色淡淡的,道,“长姐做主就是。”
欣荣唇角的笑意有些莫名的意味,在阿九面上细审度。
她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当然不能容忍心上人和其它姑娘独处。
天下尽知谢丞相高不可攀如天上明月,自己不能触及,也不会让其它人染指。
如今的情形也算分明了,谢景臣对这个初入宫的帝姬总是特别,自然被她视为头号劲敌。
只是有一点让人生疑,看欣和这样子,她似乎不待见谢景臣?
这头正思忖,不料那天上明月对揖了双手朝自己微微躬身,眼帘微垂漠然道:“恕臣难以从命。”
欣荣面色一滞,眸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三个字儿不假思索地从嘴皮子间冲了出来:“为什么?”
他直起腰来,清挺挺的身条笔直,立在一方天地中,不言不语也教人畏惧。
那面上的神情淡漠,侧目朝帝姬一哂,笑色寡淡得发寒,道:“臣早便应允了要送欣和帝姬回宫,殿下垂怜,总不能教臣失信于人。”
说罢稍停,余光往边儿上的人一扫,淡淡道:“赵公公向来侍奉欣荣帝姬左右,紫禁城里七拐八绕,认不认得清往碎华轩的路,可没个准头。”
这话说出来,噎得众人满脸错愕,暗道丞相您这道理也忒牵强了吧!
前面那句话还能让人信服,可赵督主是什么人,八岁净身入宫,行走在大内好说歹说也十几年了,紫禁城的那一角哪一隅不是了若指掌呢,认不清去碎华轩的路,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那一厢的宫人们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阿九更是目瞪口呆,猛地抬头看过去,恨不得在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戳几个深窟窿!
这人是不是害什么病了,近来似乎对无中生有和信口胡诌尤其热衷,上回在慈宁宫是如此,这回又是如此,简直乐此不疲!
睁着眼说瞎话,她什么时候要他送了!
欣荣气得想发笑。
好好好,连这么不着边儿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这人多不待见他!
她恼了,双手撑腰踱了几回步,咬咬唇侧目朝赵宣望,语调有些激动:“是么?赵公公认不清去碎华轩的路?”
赵宣那头一滞,右手抚了抚兽首面具,眼中透出几分为难的神色,半晌没有言声。
他不开腔,欣荣心下却已经了然几分。
堂堂一个司礼监的掌印不识路,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可这笑话是从谢景臣口里说出来的,即便黑白颠倒也成了不容反驳。
赵宣若否认,那便是堂而皇之与丞相过不去,凭东厂督主的脑子,怎么也不会走这步棋。
她只是又气又伤心,没料到谢景臣会这样不給她留情面。
平日里是多孤高寡言的人,偏偏能对着一个欣和谈笑风生,反观她呢?不过是请他送一段路,至于这样不情愿么?这么多宫人杵着,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她堂堂一个帝姬,非得害她丢这个人么!
她觉得难堪,再这么坚持下去也不过自取其辱,泪珠在眼眶子里打旋儿,教她咬紧牙关吞回去。
转过头摆摆手,做出副云淡风轻的大度姿态,说:“既然赵公公不识路,那本宫也不强人所难了。”
说完右手往赵宣跟前儿一伸,声音低沉得有些生硬,道:“回宫。”
视线中忽然闯进一只白生生的玉手,腕上带着上好的翡翠镯,镶金嵌玉的护甲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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