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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辣:“烦啦,老头子有么子东西要带走的?”
我忙把那信摞在我翻出来的几张旧照片下,有一个孩子的照片,有这个孩子长大了军装的照片,有郝兽医亡妻的照片,有郝兽医壮年时的照片,发黄了,相片上的人端着架子,像是画的,像是假的。
我:“这些。
这些要带走的。”
不辣:“给我。”
他拿了东西就走了,我坐在洞口,我掏了掏口袋,掏出张纸头,“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我看了它一会儿,把它团了,塞进嘴里,吃掉。
这是我开过最恶毒的玩笑,恶毒到我做梦都会被自己的恶毒吓醒。
我现在知道郝兽医真是伤心死的,当他头抵在树上的时候就已经死去,“我真是伤心死的”
,他这么说。
死者在对活人说一件既成事实。
是什么让我成了一条谈笑风生的毒蛇呢?什么时候?
我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过我们的战壕,我想去见个人,见到他我也许就不用在惊诧和懊悔中如此无力。
我撞到了迷龙,我握住了他的手,我深鞠了一个躬。
我:“对不起,迷龙。”
迷龙:“干啥玩意?”
我继续往前晃着,不辣在壕沟的拐角偷看着照片,发着呆,我把他扳过来时他忙着擦眼睛。
我:“不辣,一直对不住。”
不辣:“哈?”
我急切地想进入我所住的防炮洞,阿译正从那里边钻出来,我猛地握住他的手,阿译被吓了一跳,这样的亲近一定会让他有受伤害的联想。
我:“对不起,阿译,我对不起你们每一个人。”
阿译又吓了一跳,但是他比别人好点。
他至少会注意到我的濒临崩溃,于是他勇敢地惊喜地也大声地:“怎么啦?孟烦了?我能帮你忙吗?”
我甩开了反而被他握住的手,我终于找到我避风的巢穴,我一头扎进我的防炮洞——这也是死啦死啦的防炮洞。
我看着死啦死啦的背影,他的背影在炮洞里坐成阴暗的一团。
他的人很残破,于是他成了我们残破的希望。
唯一能把我们拔出泥沼的人。
我现在终于能确定了,他做的一切都是在救他自己,也救我们。
我冲冲地过去,悲伤而疯狂,惊得狗肉抬了头警惕地瞄我一眼。
那家伙用脊背对着我说说话了:“不要发神经。”
我没法不发神经:“你想怎么打?怎么打?”
他毫不惊讶地看我一眼,“你其实不想知道,断子绝孙的打法。
对对面怎么阴损也不叫断子绝孙的,我说的是我们断子绝孙。”
我:“我是不想知道你怎么打——我来告诉你,我看见死人。”
死啦死啦:“说过啦。”
我:“他们拿眼睛跟我说,我在心里听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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