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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第4页）

&esp;&esp;霖桥一行吩咐稳婆，一行追着大夫到廊下，“这也不是头胎生产，怎么会痛得那样子？”

&esp;&esp;那大夫也急，只怕受霖桥的骂，背个医箱躬着身，连也不敢抬起来，“哪有胎胎都是一样的呢？二爷急也急不来，我先去拟一副方子煎给奶奶吃了，痛就能轻些，生产的事，还得靠稳婆。”

&esp;&esp;霖桥只得随手招了个丫头领他出去，一面折转进卧房，见那稳婆弯着腰在窗前，两只手摁在芸娘肚子上一圈一圈地顺着位。

芸娘就在她手底下一声一声地叫着。

&esp;&esp;那嗓子渐渐叫得沙哑无力，连咬牙的力气也没有了，人也像是水里涝上来，浑身衣裳均是湿漉漉的，脸上沾满了头发。

霖桥帮不上忙，只得在屋里干着急，芸娘的叫声像锥子扎进他胸膛里，也使他感到一阵难耐的疼痛。

&esp;&esp;他那眉头扣得死紧，心里一刻比一刻发虚，渐渐有些站不住，便扶着炕桌坐在榻上，盯着对面的床铺。

芸娘在好几个人的围拥里，也一点点把脸转过来望向他。

&esp;&esp;在这潮起潮落的痛觉里，耳边的一切噪声都变得杳渺了，她只听得见自己虚弱的呼吸。

她想着，坐在那里的人本不该是霖桥，却偏偏是他消瘦而苍白地坐在那里，仿佛是来还欠她的债。

&esp;&esp;她也想，他此刻一定满脑子的念头都是只求她平安，这想法几乎是笃定。

假如这世上有谁肯拿他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平安，她也笃定这人会是霖桥。

&esp;&esp;讽刺的是，他们成亲这些年，她对他的什么都没兴趣去知道，却在这短短一月里，轻易就把他了解得透彻。

更讽刺的是，越对他了解，她就越是有些盛情难承的绝望。

在她汗湿的脸上，似乎有泪缓缓爬出来。

&esp;&esp;那稳婆在她肚皮上摁了半天，还不见胎儿冒头，也怕担待什么责任，忙抹着汗赶来霖桥跟前回，“恐怕是胎太大，有些不好生产，二爷别急，总是要生的，到时候自然就生了。”

&esp;&esp;霖桥倏地捶着炕桌大呵了一声：“到时候到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有没有个准时辰！

要你有什么用？！”

&esp;&esp;然而就是没用，此时也只能靠这些人支撑着。

这些人忙前忙后，也不过是乱忙，东西早预备在那里，就是不生，白白急死人。

&esp;&esp;有个媳妇将放凉了水端出去，又换热的进来，来回跑了几趟，在廊下被琴太太房里来哨探的丫头拦住问：“到底几时生？”

&esp;&esp;媳妇攒眉摇头，“谁知道？都痛了一夜了，稳婆原是估摸着早上生，你瞧这会，都快正午了，连根头发丝都还没瞧见。”

&esp;&esp;那丫头拉着她向拐角走了几步，“你看这情形，还能不能生下来呢？”

&esp;&esp;这媳妇生过两个孩儿，多少也知道些，抑着声道：“我看有些难，再这么捱下去，孩子还没生下来，人就要先累疼死了。

二奶奶这会都有些发昏了，看那大夫的药煎来吃了能不能好些。”

&esp;&esp;有另一个婆子扎过来，也跟着嘀咕两句，“我看这就是个孽胎，哪有那么能折磨人的孩子？这哪是生孩子，简直是索命！”

&esp;&esp;丫头摆摆手，示意此刻不要议论，一壁赶回琴太太屋里回话去了。

那些乱糟糟的声音传不到这里，琴太太这屋仍旧是一种阒寂，尽管丫头的语调有些急，也并未能掀翻这寂静。

&esp;&esp;琴太太听完就挥手叫她下去了，慢慢摇着扇对冯妈道：“要是生不下来倒好了，这孩子本就不该生的。”

&esp;&esp;冯妈转来榻上坐，凑近了脑袋，“就是生下来也不怕，太太只管放心，那稳婆我一早就是交代好了的。

霖哥的心此刻都系在二奶奶身上，哪还有功夫留心孩子？生下来，趁他不留神，那稳婆就……”

&esp;&esp;说到此节，她两面虎口一圈，用力比了个手势。

&esp;&esp;琴太太仿佛不忍看，拿扇把她的手拂下去，点了点头，“那就好，没了孩子，她就还是李家的二奶奶，从前的事我就权当不知道，横竖闹出来我霖哥也是没脸。”

&esp;&esp;冯妈赞同地点头，拣了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递给她，“太太到底是仁慈，这样的事也能容。”

&esp;&esp;这话彼此都明白是奉承话，谁也不去计较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