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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纳瓦克
安纳瓦克很难下决心启程,再说黎也可能不让他走;但事实是,她强迫他回去。
“谁有家人过世,就得回家。
如果你留在这里,你会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家庭优先,它是你唯一可以依赖的。
我唯一的要求是,随时保持联络。”
现在,安纳瓦克坐在飞机里,纳闷黎为何如此颂扬亲情。
他缺乏她那股热情。
他邻座的人开始打鼾。
安纳瓦克将椅背调低些,望向窗外。
他从温哥华搭机抵达多伦多时,这儿已有一长串飞机等着起飞。
暴雨侵袭多伦多,使所有航班都停摆了。
这是个坏兆头。
他焦躁地坐在候机楼,盯着外面被形似手风琴的登机桥紧扣住的一架架飞机。
然后,误点两小时的班机终于起飞。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
至少有些征兆让他明白自己正要进入另一个世界。
自安纳瓦克上机后,已经飞行两个多小时,飞机始终轻微晃动。
大半的旅程他们都飞行在浓密云层上方,直到接近哈德逊海峡,密集的乌云才散开,露出底下黑褐色的冻土地带——高山峻岭、雪原及浮冰四布的湖泊。
然后终于看到海岸。
哈德逊海峡在他们底下掠过,一股复杂的感情淹没他。
每段冒险都有一个折返点,过了就回不去了。
峡湾对面就是那个他发誓再也不回去的世界。
安纳瓦克正往他的出生地前进,往极圈里的故乡——努纳福特前进。
他远眺,试图放空心思。
半小时后,窗外出现一片熠熠发光的冰原。
飞机右拐后迅速下降,随即出现一座黄色建筑和一座低矮的航标塔。
在丘陵起伏的阴暗景色中,这一切看来像是异星上一座孤独的人类前哨站,但其实是努纳福特首都伊魁特(在当地的意思是多鱼之地)的机场。
安纳瓦克背起装得鼓鼓的背包,慢步走过候机大厅,穿过宣传因纽特艺术的壁饰和滑石雕刻展场。
大厅中央有一具比人还高的雕像,巨大坚实,穿着靴子和传统服装,一手将一面扁鼓高举过头,另一手拿着鼓槌,样子像是正张大嘴歌唱,充满活力和自信。
安纳瓦克在雕像前停下,阅读雕像下的介绍:“北极地区的人们只要聚在一起,就会打鼓跳舞,用喉音歌唱。”
伊魁特。
已经好久了。
有些事物他还觉得熟悉,但大部分都没印象了。
云层似乎留在魁北克,这里天空碧蓝,艳阳高照,温度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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