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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相持
自书影被带走后,白凤就见詹盛言独坐在窗前,他一拳抵住口面,嘴唇挨着扳指上的那一圈黑璋,默默无声。
他究竟被思绪带去了哪里,她从来也没弄清楚过,她曾试着问过他,他只似是而非地一笑,拿一句《庄子》来搪塞她:“吾丧我。”
[27]白凤听不太明白,她觉得那大概就是说灵魂出窍的意思吧,他的灵魂飞出了他身在的这一所温柔乡,远远地离开了她。
但白凤也早就习惯了詹盛言的另一面:喝过酒之后,他要么是快乐的王子,要么是盛怒的暴君,但总是精力充沛、妙语连珠,而一旦酒精的作用退去,他就一副郁气沉沉的模样。
方才要不是这一位祝家小姐,他绝不会多说一句话。
他常常连续几个时辰都沉寂得活像聋子和哑巴,白凤能感到这“聋哑人”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极度的孤独,她,还有她为他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一屋子好酒都无法触及和安抚;她只能够聆听他无边无际的沉默,直到再一次听见他闪亮的灵魂回归她身边的天籁。
“什么时候了?”
他向她扭转脸,阳光重重刷在他耸挺的鼻锋与黑黑长长的睫毛上。
白凤长吁了一口气,“那边来人催了两次了,该走了。
二爷,你换衣裳吧。”
他们要赶赴一场宴会,地点在扬州会馆。
双马大车载着二人来到会馆外时,日头已西沉,天际只余下半边淡淡的霞彩。
詹盛言先下车,白凤跟在后头,国公府的侍卫与怀雅堂的婢女们一起簇拥着两人往里走。
路上行人见这一对男女样貌非凡且排场浩大,都驻足围观。
白凤正施施然走着,忽听得有谁在旁边大叫了一声:“白凤!”
她循声望去,就见曚蒙的天色里,一名大汉由两位仆役间的空子直插而入,他手拎一只木桶,又将那桶里的东西对着她猛一泼。
白凤心知不妙,却不及闪躲,只尖叫着将两袖当头一遮,她觉出身上挨了又湿又沉的一下,紧跟着一股恶臭就扑鼻而至,有个娘姨放声大喊了起来:“天哪!
凤姑娘,这,这可怎么办……”
那汉子早已将空桶抛开,大笑大骂:“你个臭婊子,尉迟太监的骚母狗,你以为拿脂粉一盖,就是个干净人了?呸!
老子偏偏还你个真身!
你个烂婊子,臭婊子!
抖着一身的浪肉伺候太监,你个脏货,他妈的比大粪还脏……”
事发太快,大家全傻了,唯有詹盛言霎时出声怒喝道:“你们几个,把他的嘴给我塞起来!”
侍卫们这才回过神来,拥上前摁倒那汉子,又扯了他的腰带堵住嘴。
詹盛言回目向白凤望去,她的身量比一般男子都还要高些,因而头脸处并未被污渍泼溅到,但穿的一条织金菊花通袖却已被浇了个透,满挂着淋漓粪水。
看热闹的人们指点个没完:“这就是那个白凤?”
“臭死个人了!”
“本来就是个烂婊子,当然臭了。”
“瞧她那屎蛋儿样子,哈哈哈……”
白凤虽老辣,可究竟也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女郎,且一贯风光,哪里承受得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泼粪羞辱?竟一动不动地木在那儿。
詹盛言当即把手掌举起在半空中拢一拢,“你们都是吃干饭的,还不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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